忍耐住母亲这样不分场合的辱骂。
从小到大,她就知道,对赵梦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就是钱。平白无故的损失钱,对她来说无异于是天塌了下来。
钱是她一切坏情绪的导火索,更是一切责骂自己的源头。
所以桑意从来不敢向赵梦要求,为自己多买一只笔,多买一个笔记本,更不必提要求什么,新玩具,新衣服,甚至连一根棒棒糖,一块辣条,那样在学校里同学之间,常见至极,只值几块钱的零食,她都甚少有吃的机会。
因为,她根本猜不到,她什么时候,就会令赵梦突然火山喷发,将她痛骂一顿。
此时,一道冷冷的声音,却骤然在赵梦耳边响起,一个令她出乎意料的身影径直走到了她面前:“你别说了,我现在就带她去配眼镜,刚才是我的狗,把她眼镜摔坏的。”
听到这句话,桑意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那团模模糊糊的高大身影,他竟然能够意识到,他自己有责任?
赵梦瞪大眼睛,仰头看向身高发育的极好,站在她面前比她还高了大半个头,气场强大的陈恣,立马变了脸,转怒为笑,表情谄媚,语气讨好至极,对他说道:
“哎呀,少爷也在这里呢?我刚才都没看到,少爷你真是个好哥哥啊!对一一这么好!桑意,你赶紧学着点!”
刚从书房里忙完公司事务,走出来的陈瀚海,恰好也听到了陈恣和赵梦的对话,他走了过来,望向站得笔挺的桑意:
“小梦,一副眼镜而已,多大点事啊!两个孩子正好可以交流交流感情,挺好!阿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我现在就派老刘开车,送你们俩去瀚海商场,你务必带你妹妹换好眼镜,别影响她正常生活。”
陈恣点了点头,罕见的没有反驳他爸的话。
陈瀚海似乎是见到儿子,在自己面前难得的懂事起来了,脸上露出了笑容,显得很是高兴,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张黑色的卡片,递向了陈恣:“这张银行卡你拿上。”
赵梦目光落在那张卡上,眼睛亮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就是至高无上,而且不限额的黑卡吧?这是她根本不敢想象的东西。
“这样的卡,你都给了我几十张了,走吧。”陈恣见到陈瀚海的举动,表情却瞬间变得厌恶至极,冷冷朝他说了一句,转头望向桑意,朝她喊了一声。
桑意赶忙迈开步子,艰难捕捉陈恣那道模糊的黑色身影,跟上他的脚步,往外走去了。
“哎,晚饭不都还没吃呢吗?我让人打包点心,放你们车上去!”赵梦看到他们背影离开,赶忙说了一句。
在这样世界一片模糊扭曲的视野里,桑意凭借直觉,艰难的迈着有些虚浮的脚步,在刘管家的搀扶下,上了停在别墅门口的豪车,坐在了与陈恣同在的后排,可系安全带,对她来说就成了棘手的事情。
“二小姐,我帮您系安全带吧。”幸好,刘管家敏锐察觉到了她行动不方便,语气慈祥,伸出援手,替她解决了这个问题。
车辆缓缓启动了,开得极平稳,车上的气氛却有些微妙,这是桑意第一次和陈恣一同乘车,两人中间仿佛隔着楚河汉界,坐的并不近,分别在各自车窗前。
陈恣很安静,虽然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可她还是能够通过他那边的窗户里,一阵阵钻进车里的夏风,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清香,这次还掺杂了些,她亲自给他伤口上过的碘酒味道。
这个味道莫名又让她想起了在客厅沙发时,陈恣对她说出的那番嘲讽意味十足,轻蔑贬低她的话语来。
桑意很在意那番话,因为那番话她流了泪,甚至开始自我怀疑,这世界上的一切,以及在她的精神世界里,如同灯塔一般存在的父亲,教给她的三观是否真的正确,并且永远不会崩塌。
而现在,她已经确定了,对着她说出那番话的陈恣,才是真正的错误。
既然目前失去了视觉,什么也看不清楚了,反倒令她心中越来越勇敢,充满了积聚起来的勇气。
于是桑意垂眸,握紧拳头,长睫颤动了几下,骤然打破了车里的这份寂静,鼓起勇气,向陈恣说出了一句话来:“刚才我妈的行为,一定让你更加坚信,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是对的吧?”
兀然听到桑意主动对自己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和她这些天来,温吞怯懦的样子完全不同。
陈恣看着窗外的脸转了过来,一双黑棕色的眸子锁住她,懒懒的往后靠了一下,表情多了几分玩味的兴致。
桑意缓缓往下说:“我知道,现在的我,对你来说很没有说服力。可是我还是要说,刚才我妈的所作所为也好,还是你今天对我说过的话也好,都是错的。”
“在这个世界上,尊严是无价的。人人生而平等,没有人生来就低贱,注定低人一等,每个人都不能随意践踏任何一个人的尊严。”
听完她这些话,陈恣神情慵懒,长指骨节在真皮座椅上敲了两下,勾了勾唇角,似乎觉得她这些话很荒谬好笑。
他冷笑了一声,语气傲慢的开了口:“你们学校,初三也必读过《红楼梦》吧?里面有个成语一直沿用至今,叫做三六九等。你也学过历史吧?知道阶级这两个字怎么写,怎么读,怎么背吧?”
“你该不会还天真的以为,这个世界上真的是人人平等吧?有的人单单只是出生,便已经处在了无数人穷尽一生,也无法到达的终点线上。”
桑意当然能听明白陈恣所说的话,而他就是赢在了终点线上的人吧,是她和她妈这样的人,哪怕几辈子,甚至数十辈子,也无法望其项背,追不上的存在。
可她并不苟同这样的观点,于是她张了张唇,目光坚毅,接着反驳了陈恣的话:“人生下来没有的,未必一生就不会有。我不相信命运,也不相信投胎。”
“纪伯伦说过,大殿的角石,并不高于那些最低的基石。我们这样的人虽然穷,但你们这些人拥有的一切,也是由无数我们这样的基石,用血汗和泪水堆砌起来的。”
听完这番话,陈恣愣了一下,他看向桑意极富灵气的苍白侧脸,以及纤瘦的身形,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
从不信命,这样的话,会从这样一个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