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牢之内没有日月,时间的流逝,只能靠侍卫们审问的次数来推断。
只是这些狐假虎威的侍卫们,大多也并不是在审问。
沾着血的鞭子被拖出去,门锁哐啷一声合上,黑暗的角落里,白芒逐渐显形。
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楚卿礼动了动鼻子,向她的方向转头,眼睛还没睁开,就被轻柔的帕子盖住脸。
白芒给他擦干净血迹,顺手治好了外伤。
她没办法赶走每一个侍卫,这些折辱,他总得忍受。
只是在真实的过去呢,她都不曾出现,他又是如何捱过去的。帕子搅成一团捏在掌心,白芒好似看到了他当时瘦瘦小小,旧伤叠着新伤,干涸的血迹被新的鲜血覆盖。
眼眸盯着她,楚卿礼觉察到她此刻情绪似乎不太好,手被绑住,他便努力伸长脖子,用鼻尖蹭了蹭她的侧脸。
被他这小动物撒娇般的动作逗笑,白芒叹气,“为何这些侍卫们都这样对你?”
“他们在外,也是不少受气的,楚家的公子小姐们都不是好脾气。”楚卿礼依旧盯着她的眼睛,语气温和,仿若察觉不到痛似的。
楚家血脉尊贵,子弟们也大多是天赋过人的天之骄子,御下便多用严苛手段。侍卫们憋了气,也就像更低贱的人发泄,不止是他,这里关押的妖与人都是一身惨相。
掷开了手帕,白芒凑近他,仔细盯着他的眼睛瞧。
她猝然靠近,楚卿礼懵住,怔怔往后躲,却被柱子挡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停留在离自己几寸的地方。
喉咙无声滑动几下。
白芒咋舌,抱臂站好,他竟然还都是真心话,全然没有半分假意。
她不信,难道还真的有人不会生气怨恨的,更何况才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小孩。
伸手一挥,白芒变出一只香喷喷的烤鸡腿,表面泛着层漂亮的油花,她拿着在楚卿礼眼前晃了一圈,果不其然看到他渴望的眼神。“想吃吗?”
他吞了吞口水,略不好意思的低眼点头。
“不给!”白芒却神色一变,眼神盯着他,将烤鸡腿拿过来大口咬下。
可他连神色都没多变几分,依旧眨巴着大眼睛看她。
“你不生气?”
楚卿礼不解摇头,这有什么可生气的。
想了想,手中的鸡腿变幻成一把锋利匕首,白芒一言不发的直刺向他眼睛。
他下意识的闭了眼,身体后缩着躲闪。
匕首尖停在了他眼皮旁,白芒歪头,“我毫无理由的就差一点就弄瞎了你,也不生气?”
楚卿礼缓缓睁眼,匕首太近,他还是无法直视,只是仍旧面色平和。“可你没有。”
白芒泄了气,挥挥手一切幻象都落了空,“懂了,你才是东土而来的和尚。”
“什么?”
不客气的捏了捏他的脸,白芒放弃了让他生气的念头,大约只有以后的女主才能牵动他的情绪吧。
退后半步,小腿肚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白芒嘶的一声蹲下来。
裙角掀开,小腿上被咬破了皮,罪魁祸首的小蜈蚣还爬在她腿上。
黑暗的牢房里,这种小虫子自然不在少数,往日都躲在暗处。但白芒习惯性燃着一簇照亮的小火苗,这只蜈蚣应该是被吸引来的。
每当回事,她正要伸手将这小虫子捏走的时候,一条蛇尾突然卷了过来。
啪的扫落了那只蜈蚣,蛇尾又抬起,用力摔落砸死了它。
地上多了具蜈蚣尸体。
白芒愕然,抬眼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厌恶,几乎要怀疑自己眼花了。
收拾干净了那蜈蚣,楚卿礼收回尾巴,蹙眉看着她腿上那一小片伤口。什么东西,也敢靠近她的肌肤。
“没事吧?”
揉揉眼,白芒将裙角放下来,“不妨事,没多疼。”
一小段插曲就这样掠过,白芒依旧数着侍卫来的次数,在他受完刑责后再出现为他治伤。
偶尔的闲聊中,白芒又对他的身世多了一些了解。
修仙世家里,总有被豢养的大妖,他的先祖应当就是。隶属楚家,世代为奴,可不知为何,楚家明明厌恶妖奴,又要迫使家族子弟们与妖生育后代。
所以所有人才说,楚宋是家妓,往后楚卿礼也是。
白芒也曾问过,是否楚霄云就是他的父亲,可他只是摇了摇头说不知,只知必定是楚家人。
只得先将这点异样,当作故事里的背景设定。
白芒估算着时间,约莫是第五日的时候,终于来了侍卫之外的人。
整座镇妖楼,因为楚家家主的到来,光芒万丈。
天上都有人用法力变幻出一个假太阳,楚家家主便从太阳中间显形,缓缓降落在楼内,衣袂飘飘,如同天上谪仙。
狱卒恭恭敬敬打开了牢房,将楚卿礼提了出来。
嫌恶地上脏,楚家家主踩着一朵祥云,他低头施舍一眼,略有些惊讶于他身上的完好无损。
想来这就是他这一族的强悍能力。
楚家家主眼中不动声色闪过丝厌恶,随后他转身,对着众人宣布。“楚卿礼的罪孽已然消清,即刻由我带回。”
他的声音扩散在楼中响了三圈,身后跟随的弟子立即将楚卿礼提起来,随他驾云而去。
众人消散在镇妖楼的入口处,天上那轮耀眼的太阳,顷刻间陷入黑暗,楼内照例响起千万声惨叫。
白芒藏匿身形,跟在楚卿礼身边。
仙鹤飞过,走出芥子世界后楚家家主就自行远去,众人跟随他身后。只有那名年轻弟子,依旧押着楚卿礼往某一个陌生地方而去。
心中莫名有些许不安,楚卿礼眼下也看不到白芒的踪迹,他抗拒的动了动,“不敢劳烦大人,我自己回去就好。”
“多言!”年轻弟子手下力气不改,继续带他往前,眼底却闪过可怜。
眼前的景色越来越庄重,人际罕至,风中都掺杂着肃杀之气。
慌张跳动的心脏,在看清楚远处那一片圆形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