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里的人影越来越清楚,广颐隆准,云袍玉带气度俨然,正是大殿下长珣,而此刻另一个长珣上神,正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石壁前的两个人!
暮夜天压低声音:“这两个人是在施什么法术,把长珣上神的生魂禁锢起来,但看来长珣上神早就知道了,而且还认识他们。”
千音尘黯然:“那是我两位伯父,大殿下的亲弟弟……”
暮夜天眸中似有光一闪,没有再说什么,继续看向山下情景,石壁中的长珣缓缓转身,随着山体渐渐透明,他身边也越来越亮,灰暗的脸上有了血色,慢慢睁开了眼,从刚开始一个模糊的影子,变得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人,只是眼神僵直,眼珠不会转也不会动,随着身体飘忽直勾勾的移动,像个人皮做的玩偶,而对面长珣上神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皮肤枯萎,脸上身上似乎都在慢慢生长皱纹,与这些变化对比鲜明的,是他一双逐渐变大变亮的眼睛,在皑皑白雪中发出异样的光采,像刚刚吸取了元气精华一般,晶光闪闪。
石壁前的两个人已经施完了法术,彼此对看一眼,似乎松了口气,其中一个挥了挥袖子,石壁又渐渐恢复原来的样子,长珣一直在对面默默看着,皱纹已停止生长,由一个少年变成一个略显疲惫的中年模样,眼中光采渐渐收敛,神情冷淡,看不出悲喜。就在壁中人即将要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模糊影子的瞬间,忽然挥动衣袖,做了一个往前推的动作。
风雪夹杂着石块随着这一下倏而向石壁扑了过去,石壁前两人大惊回头,被冰雪扑面裹住,瞬间成了两个雪人!
长珣收了动作,慢慢垂下双臂,风雪却没有停止,在空中盘旋飞舞,形成一个巨大的风涡,将石壁和前两的人一起围了起来,两个雪人挣扎了两下,似乎被什东西封住了口鼻,伸手在面前抓挠,却怎么也抓不到脸上,连身上冰雪都无法碰到,过了一会儿,两只手都流下鲜血,血凝在身前形成一个弧状,原来是被一个透明气罩把脑袋装在了里面,手指疯狂抓挠,已被磨出了血。
鲜血凝结成了冰,雪人也渐渐不动了,长珣又挥了挥手,风停雪住,落在地上,整个山崖前面被埋成一个圆丘,石壁和雪人都被深深埋住,茫然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长珣亦不再看上一眼,转过身,飘然而去。
暮夜天拉了下千音尘,跟了上去。
第二个旋涡很好进,只是一层轻雾,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轻轻一拔就过去了,面前还是一片冰雪世界,不同的是有楼台阁宇,天上月拢琼华,四周静静的,清谧幽宁,不以刚才那般空寂。
长珣上神就站在月光下,一座高大的宫殿前,仰面负手,似乎是在赏月,又似乎是在等人。
暮夜天还是选了一棵树,千音尘还是拉看她的手,似是已经忘了松。
她的手没见温热,倒觉他的渐渐冰凉起来,指尘僵硬,似乎还微微起了冰霜。
暮夜天没有表情,也没有出声提醒,从他手中慢慢抽回,千音尘的衣袖立刻滑下来盖住了发白的指尖,这一次他没有察觉。
默默等了片刻,月至中天,千音尘忽然说了句:“这是五叔住的地方,蠡斛殿……”
暮夜天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檐宇华盛,阁室俨然,正是下午他们梦识中去过的地方。
暮夜天嘴唇动了下,似乎想说什么,终是没说。
因为身后来了人。
他们站在树上,是比宫殿还高的地方,整个旋涡中的最高点,可身后却来了人。
不是一个,是两个,暮夜天听到风声,侧身闪开的时候,觉到千音尘又挡了她一下,转身背对来人,替她挡住了穿身而过的利风,所以她只看见剑光,没有感到剑意,等她转回身时,他已经好好的站在那里,仿佛刚才只是平平一移,和她做的一样,极自然的反应。
但风从中间来,往这边移和往那边移毕竟多了半步。
也没什么差别吧。
穿过他们飞向涡中的是一高一矮两个人,高的是个少年,高靴紧束,一身武装,脚下踏着一柄意剑,只见光,不见形。矮的是个小孩,只到他膝上,看样子站还站不稳,抓着少年的双腿紧紧贴在他身后,在风中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少年带着小孩在月下御风而行,像是在玩耍,飞到高处又折了回来,在空中远远的绕着圈,长珣上神听到笑声慢慢转身,正对向暮夜天和千音尘站的地方,映着月光抬起头,双眼又渐渐亮了起来,一片轻云飘过,月色暗了一下,他眼睛深处也一明一暗,仿佛星月流转,照着空中御剑玩耍的两个人。
少年发现有人在看他,倏而折身冲了下来,风吹起长发遮住了脸,小孩被掩在身后,两个人都看不清面目。只觉得那少年剑眉黑沉,剑意很凶很凶。
长珣上神又挥了挥衣袖。
隔着风,暮夜天也觉得千音尘微微一抖。
袖风飞出剑意,迎着那少年的来势而去,寒光只闪了一下,少年举起小孩挡在身前,两人一起被剑光穿了胸!
意剑消失,两个人落在了地下,头发还盖着脸,身上升起一片一片红色的雾,雾向天上飞,越来越远,地上的人也越来越淡,红雾散尽,人也消失不见,只余下一柄铁剑,静静躺在地上。
千音尖凝神细望,剑柄上正画着一个符纂纹样的奂字,和南明宫里,暮夜天写给他的一样。
千音尘:“是千秋奂!”
暮夜天轻轻摇头,什么也没说。
长珣看着那把剑,似乎很费解的样子,皱起了眉头。
千音尘也皱起了眉。
“是幻像。”暮夜天轻轻拉他:“大殿下的疑心所生。”
千音尘微微一怔,指尖已是松了,隔着衣袖暮夜天觉得他在微微发抖,反手抓住了她。暮夜天稍微犹豫了一下,就那么握住了,没再移开,千音尘的手还是很凉,似乎也没有知觉。
长珣上神静静看了一会儿,忽然弃了剑,转身进了蠡斛殿,暮夜天回手拉起千音尘,一起跟了上去。
长珣门户很熟,像在自己家一样,穿廊度室,很快来到一座门前,那门高大威严,像一座牌坊,千音尘奇怪道:“五叔家里没有这样的地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