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奂要进来了。”
述了些往事,长琉眼神清亮了许多,也许是有了凝聚诸多灵魄的魄珠,已经恢复了部分神识,不再那么糊涂了,识海中本来已是一片空寂,各处都暗了下去,门户消失,只要他们运起元神,随时都可以出去,。
现在却忽然间又起了旋涡,四周也若明若暗的,脚下站的地方还隐隐晃动,不用问也知道有人正要闯进来,还是不循维路,硬闯的那一种。
不用问,敢闯大殿下识海的,只有千秋奂。
定是回来后见殿内设了结界,发现自己刚才是被人故意引开,进大殿下识海中探寻亡者魂魄,却要避开他这个亲子,想也不用想定是动了真怒。
“我加了法术,他进不来。”长琉淡淡道:“不过我们也快出去罢,大殿下识海已空,留得久了不好。”
长珣将蓄有灵魄的魄母给了长琉,残魂散尽,再不回来了,如今只剩一副躯壳,他们留在这里,只会拖着他不能归升星位,仙身不宁。
千音尘点点头,暮夜天也无话。
长琉又道:“千秋奂若犯浑,由我来应付他,你们不要再动手了。”
脚底下已经抖的人都站不稳了,可知外面人是怎样的雷霆震怒,暮夜天看一眼千音尘:“只要他不伤人。”
千音尘却答应了:“好。”
三个人是元神入窍的,真身还在大殿上,长琉一人守着招魂灯,千音尘和暮夜天立在榻前。
招魂已经灭了。
长琉睁开眼吓了一跳,他以为的暴怒的千秋奂,被冲击的快要支离破碎的仙障都没有出现,眼前仍是空无一人的殿堂,大殿下安睡榻上,和进去前没什么分别,息了识海,仿佛还更安详些,圆光柔和,已近永寂。
榻前却多了一个人。
还是坐着的。
敢在大殿下陨升的仙身前大刺刺坐着,九州三界恐怕只此一人。
而且千秋奂不是好端端正经坐着,而是支着一条腿,倾着半边身,手里拿着一样东西,一下一下击着榻上的枕,大殿下颈下玉枕,已被震出道道裂纹。
“你干什么!”长琉忍不住斥了一声。等到看清他手中物什,更是脸色大变。
千秋奂拿的是招魂灯。
已经灭了的招魂灯。
尽自知道长珣是散尽灵魄自息归天的,不是千秋奂,长琉还是变了脸色,在亲父亡灵前如此举动,千秋奂——他简直是个疯子!
“做什么,”千秋奂却似没有一点疯的样子,反而很平静,又敲了一下,随手把招魂灯丟了出去,灯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出去,他用一条白帕子缓缓抹着手,头也不抬道:“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长琉上神指尖发抖:“我问你这是在干什么!”比起千秋奂,他反被气得像是快要疯了。
“干什么,把你们叫出来啊?”千秋奂换一只手,揉了揉额角,似是有些头疼:“诸位,里面好玩吗?”
长琉上神:“你——怎么进来的!”
布下仙障的结界还好好的,没有一丝破损的痕迹,可以看见丘陈带了两队兵将守在殿外,只千秋奂一个人进来了。
千秋奂挑一挑黑眉,似觉得他这句话很好笑:“我?当然是走进来的,这是我照英宫,我父神的灵堂,怎么,我不能来?”
“你……”长琉上神气结。
千秋奂忽然皱眉看向地下。长琉回头,暮夜天正弯腰,把招魂灯捡了起来。
轮到千秋奂问:“你干什么?”
长琉也是不解。
暮夜天没有答他,手托残灯,缓缓走向榻前,千音尘让了她,长琉上神让了她,看着那盏支离残灯,千秋奂下意识也缓缓让了,
暮夜天走的很慢很慢,像是身前有什么屏障看不清楚,怕惊动了手上的东西般,边行边吟道,
“魂兮归来,上不可以托些!
魂兮归来,下无此幽些!”①
声如谷中风,穿穿旋旋,残灯幽忽,似乎也飘进了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离也……
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
归来归来!恐自遗灾,
身以灵兮心无惩,子归魂兮终不怀……”②
招魂安灵。
慰的是生魂,送的是俗缘……
不怨不怖,无业亦不念。
长琉喉间动了动,似被什么东西哽住,
千秋奂亦木立如钟。
招魂灯已灭,灯罩斜斜歪在一边,暮夜天认真扶好,放正在大殿下枕边。
长琉闭上了眼,心中默念:乐先故,反故居,魂兮归来,……③
殿内人都低了头,一片静默……
咣啷!一声,冷风横过,掀得人往后退了半步,睁开眼,是千秋奂从榻前站了起来,大殿下颈下玉枕已裂成两段,招魂灯也碰翻在一边。
“你——”长琉上神动了真怒。
千秋奂只一怔,旋即竖目道:“少费话!把东西交出来!”
他真气激荡,急起的袍履带得殿内一片风声,风助声势,威压更甚逼人。
“你——!”越怒,越只剩了这一句,长琉上神当然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刚才嘱咐别人不要动手,现在觉得自己先要忍不住了。
“你想要我的元灵吗?你配吗?!”长琉上神终于斥出一句,不但冷血,而且忤逆,面前这个人真是狠鸷的可以!
“原来在你那里!”千秋奂冷冷一哼,再不多话,伸手已至眼前!
长琉上神卒不及防,被他五指箕张罩在掌下,嘴对着掌心,像极了方壶山上暮夜天对必先的那样!
长琉上神自己看不到,他惊怒交集,急运上灵力,挥掌击了出去,魄母凝蓄着不少人的修为,尽自还未全部融入体内,仍然威力骇人,千秋奂被这一掌击得飞了出去,撞上仙障落在地上,身子一晃,竟吐出一口血。
“你——”见他受伤,长琉上神又担心起来,伸手欲扶,被千秋奂抬头,用一道阴狠的眼神止住了,
阴森冰冷,没有任何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