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是从会稽匆匆赶回来的。
他离开的时候,始皇病重,命他去会稽祈福。
他很虔诚地去跪求天地山川神明,摆上五谷三牲、酒樽玉器、布帛香烛,斋戒沐浴,跪了很久,也求了很多天。
可惜没用。
得知陛下驾崩的消息,蒙毅手忙脚乱地往咸阳赶。
等他到了咸阳,灵车已经向骊山陵出发。
蒙毅又急急忙忙往骊山陵赶,总算赶上了最后的祭礼。
扶苏公子身着白衣,在哀婉的乐声里,送了陛下最后一程。
蒙毅心里空荡荡的,仿佛在做一个茫然的梦,只知道跟着周围人跪拜叩首,一直到礼仪结束,都还没回过神来。
“蒙毅?”有人走了过来。
“……见过长公子。”蒙毅反应慢了点。
“咳。”李斯提醒道,“公子已经在雍城加冕了。”
蒙毅觉得一切都好仓促,怎么这么快公子就继位了呢?按礼仪不得走一两个月的流程吗?
他张口结舌,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发声,呆呆道:“公……陛下……臣有罪……”
“你有什么罪?”年轻的君主失笑,“你们蒙家世代忠良,从来没有一件事对不起大秦、对不起国君,连错都没有,又何来罪呢?”
“臣、臣失言……”蒙毅惶惶地垂首。
李世民在他面前站定,奇怪道:“我长得很吓人吗?蒙卿怎么不愿看我?”
“不……是臣无状……”蒙毅不知不觉已然哽咽。
李斯轻声道:“大约是因为公子很像陛下的缘故吧。”
他一时忘了改口似的,也跟着认错:“陛下,臣也有错,一时失言……”
“真的很像吗?”李世民忍不住问。
他来到这个世界,却并没有真正与他这具身体的父亲相逢,也并没有机会好好地看看那个人。
“很像。”李斯肯定道,“只是陛下……先帝更凛冽威严,陛下你更灿烂温和。”
灿烂与温和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出现在李世民身上,却仿佛浑然一体。
大秦很久没有如此明亮耀眼的国君了,金灿灿得简直像太阳悬空。
又或许,从来没有过?
【难怪有故人之姿,原来是故人之子。】
【这句话用在这里怪怪的,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蒙毅看起来好难过啊,惹得我都难过了】
【蒙毅都这么伤心,那扶苏呢?】
【扶苏才是最伤心的吧】
【你瞧他的名字,山有扶苏,就知道父母有多爱他了,再看看胡亥,两个字一个比一个难听】
“蒙卿一路辛苦,先休息两日吧,我日后还要很重要的事要交给你呢。——这是蒙恬给你的信,你拿去吧。”李世民把蒙恬手写的信交给蒙毅,温声道。
“喏。谢陛下。”
蒙毅的魂不守舍,他们都看得出来。李斯还在蒙毅退下后,为他找补了一句:“蒙毅向来得先帝信重,并非惺惺作态之辈……”
“我知道。我倒不至于怀疑他做戏给我看。”李世民毫不介意,“况且就蒙家兄弟这性情,恐怕也不屑于做戏。”
大秦的武将,好像都有些一脉相承的共同特点,很稳重,很有章法,不善于巧言令色。
李斯轻舒了口气,神色复杂,低声道:“陛下……好像很平静……”
“你是想说我不够悲伤,不够孝顺吗?”
“臣不是这个意思。”李斯忙辩解。
“我现在把骊山哭塌了,他就能活过来吗?”李世民反问。
【要不试试呢?】
【主要二凤不认识始皇,哭包都哭不出来】
【big胆!说谁哭包呢!】
【史上最爱哭的皇帝,还有谁不知道吗?】
“自然不能。”李斯只能回道。
“既如此,有何好哭的呢?”李世民面无表情。
【好双标啊二凤】
【长孙顺德因为孩子没了而嚎哭,二凤说人家没有男子气概,哭什么哭;等晋阳小公主没了,二凤天天哭,哭的死去活来,连哭一个月,连饭都不好好吃,人都瘦多了,大臣们来劝,他还说他也不想这样,实在是忍不住悲伤】
【傲娇的回旋镖】
【性情中人啊】
【二凤看到这些弹幕要炸了】
“……”李世民忽然觉得这名为“弹幕”的文字颇为烦人,怎么什么话都说。
“可公子自幼与陛下情深,真的能如此泰然处之吗?”李斯忍不住问。
他到底还是产生了疑心。
【斯相还挺敏锐的】
【要不是待罪之身,他早就跳出来质疑了吧?】
【二凤和扶苏的性格,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说不定子婴也发现不对了,只是没说出来】
【大秦现在的政局犹如薄冰,经不起折腾了,就算发现了什么,也只能当没发现吧】
【二凤现在都继位了,谁还敢质疑,不想活了?】
“丞相这是何意?”李世民淡淡道,“昔日庄子之妻去世,他鼓盆而歌,毫无哀痛之色,惠子质问于他,庄子是怎么回答的呢?丞相大才,博览群书,想必是知道的吧?”
“……臣明白了。”李斯深深顿首。
“如今多事之秋,政务繁忙,丞相还是莫要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费心,即便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又于我大秦何益?不如一心为国,励精图治,日后见了始皇陛下,也好对他有个交代。丞相觉得我说得对不对?”李世民轻描淡写地笑了一笑。
“……陛下说得对。”李斯只能应道,“是臣多虑了。”
【翻译一下:闲得慌就找点正事干,别惹我】
【你这么一翻译,二凤显得好凶】
【庄子是怎么说的来着?我就记得那句,你怎么知道人死后不比活着的时候快乐呢?】
【那是列子说的,姐妹你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