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了。
她看到满院的熊熊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
她听到有人喊走水了,附近的居民被惊醒,官府的人赶了过来。
一阵忙乱后,火被熄灭了。
杨府很快被官府封锁,所有人一概不能入内。
……
世界又安静下来。
雪花纷纷扬扬。
杨蝉衣蹲坐在枯焦的长廊下面,双臂环抱着自己,怔怔望着被雪覆盖了身体的满地焦尸。
残败的杨府中,所有的东西,一夜尽焚。
杨府上下二十余口,全变成了焦尸,没有一个活口。
一夜过去,惊惧、悲伤、绝望、愤怒……
所有激烈的情绪,如同失去温度的灰烬,变成了沉默的灰白色。
杨蝉衣呆呆坐着。
她明明只是一抹亡魂,却感到了透骨的冷意……
丝丝缕缕的阴森寒意,如同藤蔓般爬上她的脚踝,攀上她的腰腿,覆盖她的脊背……
缓缓地,将她缠绕,包裹。
将冰凉的刺扎进她的身体里,想要将她吞噬。
她好冷啊……
好冷……
“咣当——!”
意识快要归于混沌的时候,杨府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杨蝉衣机械地抬头,眼神麻木地望过去。
一个披着裘皮大氅姿容端雅的男人,携卷着风雪,大跨步走进来。
手持武器的两波人马从他两侧,鱼贯而入。
看他们制服的样式,应该是京兆府和御史台的人。
看来杨府被灭门的事情,万年县令昨晚灭火以后,就上报了。
此时,这里发生的事情,应该已经在京中传播开来了吧。
万万没想到,第一个赶过来的,竟然不是她的夫君。
而是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
……也是。
他的夫君,广裕王萧延,现在应该还在灵山寺中吧?
她回杨府之前,给他寄了那么多封信,他一封信都没有回。
杨蝉衣扯了下嘴角,带着几分自嘲,还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失望和落寞。
自己于他而言,究竟算什么呢?
“仵作带来了吗?”
率先进府的男人问道。
京兆尹站在他身后,连忙道:“回明公,带来了。”
闻千仇看着满院的惨象,神色越发凛冽:“验尸。”
“是。”
京兆尹朝着后面挥手,让仵作上前。
隆冬寒天,他的额头上满是汗水。
被吓的。
闻千仇何许人?
年纪轻轻就从一介布衣,成为监察百官的御史大夫,圣人眼前的大红人儿。
满朝文武一见他,就跟遇到苍鹰的鹌鹑似的。
城府之深沉,手腕之铁血,无人不惧。
一个从八品上的小官被灭门,按理说,不应该惊动这位……
问题在于,杨奇正是左拾遗。
拾遗,言官,职掌规谏朝政缺失。
左拾遗的品阶虽然不高,却常伴圣人左右,可以直接向圣人提意见,甄别事理,举荐人才,一些机密事务也会参与。
而杨奇正,是两年前圣人亲手提拔的谏官。
如此,事情就变得棘手起来。
如今圣人震怒,朝野人人自危,各处势力暗流涌动。
稍有不慎,他这个小小的京兆尹,就会粉身碎骨,怎能不怕?
京兆尹看着满院的焦尸,太阳穴一阵阵抽痛。
这边,仵作已经检查完了一具焦尸,开始查下一个。
杨蝉衣站起身,走出长廊,来到院中。
她低下头,望着地上的一具体型娇小的焦尸。
刚才仵作检查的是她的尸体。
原本尸首就已残破不堪,如今没了遮掩,更是惨不忍睹了。
闻千仇走过来,站在她身侧。
杨蝉衣扭头。
神色肃穆的闻御史一言不发,开始解身上的裘皮大氅。
杨蝉衣静静瞧着他。
没了大氅遮挡,他腰间佩戴的金鱼袋便显露出来。
金鱼袋……
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佩戴金鱼袋。
年纪轻轻,能够用金鱼袋装鱼符,还和御史台有关系……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闻千仇。
杨蝉衣来长安不过一年,又一向深居简出,认识的人并不多。
她并不清楚闻千仇长什么模样。
但这个名字,她却是熟悉的很。
素来听闻他为人冷酷,手段狠辣,因着圣上宠信,权柄滔天,是个人人惧怕的主,有着“闻阎王”的称号。
如今看来……似乎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可怕。
她父亲跟阿兄聊政事的时候,偶尔会提及他,欣赏又忌惮。
按父亲的说法,这位御史大夫,心思难测,行事奇诡,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如今……
杨蝉衣看向左前方,如今……他们的话语犹在耳畔,人却已经不在了。
成为了一具具冰冷的焦尸。
闻千仇蹲下身,将手中的大氅展开,盖在了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少女身上。
一旁的京兆尹看到闻千仇的动作,瞬间心领神会,转头唤人道。
“快取些殓布来,小心安置他们,莫要怠慢了死者。”
下了三天三夜的雪,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一束金色的阳光,穿过厚重的乌云,落在了杨蝉衣的身上。
原本阴冷彻骨的身体,突然变得暖和起来。
杨蝉衣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轻盈地……像是要飞起来了。
她低头,看向自己。
她整个人在闪闪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