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躺在了地上。蓝天悠悠,阳光恰好被一片云给挡住,不是那么刺眼。
这几天越前和王诺冷战,和弟弟王祺的关系倒是一如既往。小男孩问过越前好几次到底怎么了,越前却永远避而不谈。
听说昨晚小朋友被部长叫去训了一通,可今天半点改变都没有,最多王诺测身体数据时他会补充肌肉拉伸的感受,配合工作。
连部长的话都见效甚微,看来真的是非常棘手的问题。
天上的云挪开了,阳光重新洒在王祺脸上。
越前坐在他右手边,王祺偏头,刚好看到他的腰线,向上视线滑过手臂,最后到他的侧脸。
他伸手把小伙伴的帽子捞下来,遮在自己眼睛上。
“喂,这是在球场,别睡啊。”小朋友戳他。
王祺拿开帽子,正好和越前四目相对。
两个人吵架需要第三者调和。一个是他最好的朋友,一个是他最爱的姐姐。只有他能帮上忙。
王祺深呼吸。
“龙马,你有没有兄弟姐妹啊。”
小不点顿了一下:“……有一个不是哥哥的哥哥。”
“那你哥怎么样?靠谱么?”王祺翻了个身,由躺着改为趴着,借到力的两只手去拉Ponta的罐子拉环。
越前龙马还真歪头回忆了一下越前龙雅的形象。奈何片断太碎,他只记得加州阳光下橙子圆滚滚的就和网球一样。
“他是我爸领养来的,后来被阿姨要走了抚养权,就再也没和我们联系过。”
“他小时候老用橙子砸我。还喜欢以大欺小用网球打我。”
想了想他又道:“还喜欢揉我头发。”
王祺点头:“哥哥都是这样。”他盯着ponta罐身上滑落的水珠,缓慢悠远地说:“呐,龙马。我哥他,虽然总爱欺负我,有大事总是敷衍我,对我还严苛的不得了……但是,他是我最爱的人。”
越前龙马安静地看着地面塑胶的纹理,没有接话。
小男孩的声音带着少见的低沉与沙哑:“对我而言,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或者事比他还重要。”
“我是被他养大的,小时候,他总是很晚很晚才回家,为了我们的生活,还有自由,做着很辛苦的事情。”
“父亲去世的时候留给我一份遗产。有很多亲戚都想要那笔钱,所以他们争着当我的监护人。”
“我哥跟我说,那是父亲留给我的爱和思念,不能让别人拿走。他让我放心,说肯定把遗产交到我手里,也肯定给我们找到最好的监护人。”
“然后他消失了一段时间,有两三个月没回家。后来我才知道,他去找了姑祖母,让姑祖母放弃监护权,把监护权转让给能保护我们的爷爷。姑祖母是个变态,她把我哥带到四面全是镜子的房间,给他穿各种各样的裙子,洋服,一天要换两百套衣服。姑祖母让他穿着裙子模仿她死去的女儿,如果神态不像就用脚踢他,用指甲掐他,如果模仿的像,就会尖叫着死死抱住他。连着两个月,每天都要来无数次。”
“医生说我哥从姑祖母家出来时,有严重的神经衰弱,还有应激性心理障碍。他的身上全是淤青和新掐的指甲印。”
——这其实也是另一个王诺坚持穿男装的理由,她从未和任何人说过。
唯独小男孩知道,姐姐对女装从此有了PTSD。
王祺叹了口气:“但当时没人告诉我这些。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我说,我们自由了。”
“我当时还怪他离家太久,不在家陪我。”
故事讲完了。
王祺沉默了很久,这些往事对于他来说是相当沉重的回忆。
越前双唇微分,像是对王祺讲述的内容感到震惊。他侧头看着小伙伴,心里乱糟糟的,下意识想去看不远处王诺的身影。
王祺坐了起来。他看向少年的双眸,神色极为认真:“龙马,我是想告诉你,哪怕是那样艰难的时候,王诺也没有沮丧,没有伤心,他的眼睛里永远有光。”
“但是这两天,只是因为你无缘无故地躲避他,他眼睛里的光芒就消失了。他不生你的气,但是他很伤心。他有整整两天没有微笑。”
他抿了抿唇,目光带了丝危险的味道:“龙马,我给你一个星期解决矛盾。如果你还这样连解释都没有地让他难受,那我不会原谅你。”
小男孩的双眸是纯粹的黑色,此刻像是锁定了猎物,目光带着压倒的气势。
越前没有躲闪。
王祺刚刚说的话让他思绪繁乱,心头发堵,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想到了那天傍晚,自己冲动之下甩出伤人的话。懊悔像纠缠的藤蔓爬满胸膛。
越前龙马认为自己是很喜欢王诺的。
喜欢他的温和,喜欢他优雅淡然的姿态,喜欢微笑时光彩流转的凤眼,喜欢他偷懒时舒展的样子,偶尔恶作剧时忽扇的睫毛,望向窗外时下巴扬起的弧度,念英语时吟唱般的音色,还喜欢他干净的双手,他垂到耳前的碎发,他细腻微凉的皮肤……
他那么喜欢他,却不曾真正了解他。
关于王诺的过去,王诺内心真正的想法,王诺在校外的世界,越前龙马都一无所知。
就像是自以为是的美梦被一盆冷水猛地浇醒了。
越前龙马突然间意识到,他不能只顾及自己的感受自己的想法,对王诺的心情视而不见。这样仗着他对自己的包容就有恃无恐地伤害他,是非常混蛋的做法。
“……Thanks for telling me.” 他对王祺说。
越前向来上扬的眼角此刻垂下了,他收起了骄傲且不可一世的神色,微微皱眉,双唇也紧紧抿着。
“我要想一想。”他对王祺说。
如何面对王诺,如何与他相处,这不是逃避能解决的。他需要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