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公子洁其行,横萧对月影双双。君无情,又无心,本公子替你消受美人恩,何故要剑刃相逼,夺我性命?”
“你才是所谓无心无情之人,我虽无心却并非无情,不堪小妹为你所欺,受世伯所托,诛杀你这微贱怀厄之辈,合情合理。”
“你家的人都这么虚伪吗?有个东西,你不妨看一看,”白衣男子自宽袖中扔出书册。
“昔年你家老祖一观之后,立时改了主意,我猜你,亦会如此,万年基业,几将倾覆而不倒,全靠它,和斩情剑在手。”
一目十行,玄衣男子喉头滚动,“你到底想干什么?装出浪荡子卖弄声色,四处留情,这些东西,你从哪里得来。”
“这书册虽有几分道谶的意蕴,但与正相悖,里头的行径为人不齿,你休想拉我下水。”
“就说你家的人虚伪,还不承认,你以为你家的大树被严霜风雪击倒,你能平安无事,是你盈满平都那仁善有天赋的美名保下的吗?收起你的天真,速速就去你家十八代老祖画像下面的香炉里找找玄机,对着这册子,好好做下去,以后说不得还能救你一命呢。”
玄衣男子极快地翻阅书册,“不能信他,他就是个浪荡子。”
情如水饮之则饱,这人装得很!
“大错特错,你百年前曾做了一个风月之梦,娇妻稚子在怀,午夜梦回是否感怀?”
他想过无数遍,每次想要抛弃他们,却又无端思念熬成心煞。
“你到底是谁?”
“如果我说那不是梦,你与亲儿还有相见之日,要不要按我给的书册上的法子行事呢?本就不是个光风霁月之人,何必压抑自己。”
梦?
玄衣男子闭眼,将书册罩在脸上,“你到底是谁?是谁?”
“落笔之处不是写了吗?”
玄衣男子如蒙大赦,翻到最后一页,“苏……不对……叶、于、傅、柳、苏、刘……你又诓骗我!”
“哈哈哈,爱信不信,祖宗之命不可违,你没得选。”
……
刚从黑暗、潮湿的睡梦中醒来,苏四儿抬起自己的手,发现变小了,以前用牙签都撑不开的眼皮子伴随着如重鼓锤击了一下的心跳,睁开了。
破烂的茅屋,有些年头了,大抵经历多年雨水的浇灌,散出一些微微的霉味儿。
屋里很空旷,除了一张木床,只有一个瘸腿的小凳儿,但又很拥挤,一床一凳就差不多给填满了。
看到眼前的场景,苏四儿对自己成为小孩子似乎都并不惊讶了,因为她想起了一件事:今儿傍晚她就要离开这间茅屋。
“四儿,醒了就起来!”外间的草编帘子在晃动,一道模糊的身影在门口停了一瞬,又走开了。
苏四儿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娘。
迅速爬起来,撑着床边滑下,她的脚踩在地上,有点凉,低头一看,泥地常被人走动,有点滑滑的、亮亮的,早已盘踞了好些倔强的小鼓包。
“哎呀!我的头!”磕到额头的苏四儿准备捂一捂,却又滑了一跤,整个人扑倒,眼睛在床底下来回扫了几遍,突然整个人开始向着某处爬行。
为了拿到那双静静躺着的一双小草鞋,刚才的那一磕碰值了。
晃动的人影匆匆步进厨房,尽管外头的阳光已经透进来,照得各处明亮起来,但她却似乎看不清丈夫的脸,轻轻摇了摇头,一滴滴泪花儿在苏大福的身上炸开。
“雪娘,都是怨我,”苏大福借着低头的功夫,拿出一根小树枝横了下鼻子,狠狠刮了两下,又若无其事地丢进了灶膛。
年景不好,村子里都到了卖儿卖女的境地,这一年来,村子里不知道多少户人家的烟囱没了烟气,多少户人家夜半时分传来幽幽低泣。
已经坚持了一年多的苏家在村子里不知多少次成了话题中心,大家都在猜测苏家是不是发了什么大财,看来太平日子吃得好,并不代表家底厚,这灾荒年能不卖儿卖女,才是真的殷实。
苏大福心里也不好受,家里是真的快断炊了。
之前能撑得过去,全靠妻子的弟弟王程支应,如今小舅子已经失踪了两月有余,他一得闲就摸到镇子上到处打听消息,有几次还跟着到了县里,都无消息。
听说县里的金银铺子两个月前失了火,死了好些人,辨不出面目。
疑心自家小舅子折了进去,也不敢再声张,他怀揣着这么大个秘密,整日里有点心思恍惚,苏大福因此被码头的短工头子抓住机会除了活计,换上了自己家的亲戚。
都是灾年,有点活儿,拉拔自己家的亲戚也能说得过去,苏大心里早得了些微末提醒,谁知日子自此如屋檐垂落的稻草,直坠而下,最终还是小女儿站出来,自提了出路。
他不配为人父,小舅子曾说兴家的希望在小儿,要他护她平安周全,可他又能如何,有命总比没命强,苏家人离散之命祖上可循,但个个因此长命百岁也是不争的事实。
此时,王雪娘的心思也在自家弟弟身上。
都已经两个月了,偏偏半点消息也无,王家村的那处祖屋生了尘,她给打扫了,但惯常东西的摆放竟也是她离开的样子。
这人啊,分明没回过。
偏偏最奇怪的是,王程平日里交好的兄弟近些日子都避着她走。
她一介妇人,也不好走上门去,丈夫心里挂着女儿,与他说两句阿程的事就要背身。
“雪娘,四儿这丫头打小就有主意,这回竟是自己寻了李婶要自卖自身,我这心里啊,是真的不好受。”
苏大福压下心里关于小舅子的想头,转而说起小女儿的事儿。
靠着女儿才能活日子,窝囊极了,先前的安慰又悉数化作灰烬,此刻想着村里的人都这么做,心难道都这么狠,都说仙福村的风水好,家家户户卖儿送女真是好吗?
“说不得,能离了这里,才有活的出路呢,仙人都是自小离家才得了大运,仙福村可不就得这样。”
王雪娘一面回应丈夫,一面想起邻居张月娘说的,出去了,也怕是比呆这里不动,饿死了强。
苏大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