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走的是一处特殊通道,除了上回斩福司出现在平丘桑原的意外,平时根本无人在意。
柳献荣一踏进那条路,就察觉了与之前大大的不同。
当初的臭气已经荡然无存,那些经年累月抛却的白骨都埋进了土里,上面堆土掩盖,新植了不知从何处找来的阴槐。
不用想,肯定是何起廉的主意。用喜食瘴厉之气的阴槐镇于其上,小心眼子之毒可见一斑。当然,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何起廉能从斩福司出来,是因为何家家主死在地牢。
凶手其实是之前斩福司久查无过的莫奇光,他扮作了何凌峰的小儿子何起复,随父前去看望大哥,顺便同刘清明谈筹码。
一路顺利,无人知晓这小儿子竟是凶徒所扮,直到异变发生,何凌峰身死。
毕竟是卓有功绩的大家族何家,又是培养出风云谷大部分高阶丹技师的炼丹世家,家主死在斩福司地牢,何起廉作为继承人,那等虐杀的罪名虽严重,但回归稳固何家却在此刻更为重要。
斩福司多少理亏,这下不能扣住何家唯一的继承人不放。
当然,刘清明想要削弱何家的决心不会变。
所以,何起廉归不得何府,只能变相囚禁于平丘桑原。
想来,废池的变化应该是做给斩福司的人看,是一种示弱的姿态,其他地方并无变化。
柳献荣想起自己将是最后一次走这条路,突然心情寂寥,往事浮上心头。
何起复的洞屋在一座根本不起眼的小山丘里,就那么一点点大,只能容下一张床。
当初表弟很委屈,却无法说出什么,因为别人的地点与他一样,都是这么点点大的地方。只要修为提升,就能搬到大一些的洞屋。
本来他是所谓的无福之人,根本没资格进入平丘桑原,这个洞屋都是看在他姓何的份上,才给的。
柳献荣知道这不是真的理由,无非是何起廉讨厌这个弟弟。
唉,谁让他有那么一张脸呢。
柳献荣看门前果然挂的机关锁,一拧就进去了。
果然什么都没变。
这洞屋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他带进来的,连内里的空间都是他帮忙料理的,都是何起复喜欢的。
如果一会跟他说从此将要离开,他会不会不同意?
为了避免吵闹的麻烦,不如就直接这么偷偷把人带走好了,反正此刻表弟正在呼呼大睡。
柳献荣心念转换间,运足灵力渡步至沉睡在重重帷幔之中的何起复身边,拿出吹梦溪州,轻轻一掸,一股白色细烟升起。
有了吹梦溪州,无论接下来他的动作有多大力气,闹出多大动静,何起复都会一直保持睡死的状态。
把人扛在肩上,柳献荣看了一眼,最后记下了这里的摆设。
以后到了新的地方复刻出来,想必表弟就不会觉得不习惯了。
不能走来时的老路,任何一点痕迹都会被人察觉。
柳献荣刚想运足灵力撕裂空间入口,却发现屋里有一层薄薄的雾障,阻挡了他的离开。
如此耗费福玉的大手笔,唯有何家拿得出。
看来,是何起廉发现他来了。
洞屋的大门里,何起廉一身白衣,两人的目光隔着一段距离相遇,充满着今天不是你死我活的厮杀感。
“柳献荣,我知道你会来带走他,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大摇大摆就进来了。”
何起廉一步一步从洞屋的门口走了进来,直到两人的距离不过六步之遥,他停了下来。
“我真是纳闷了,那些废池上新种下的阴槐,竟然一点没能引起你的警惕。你可知,阴槐能镇压瘴厉之气,更能锁定你的气息?”
看来,他是真忘了曾经的那一段时光了。
没有仇恨、没有阴谋,唯有两个少年的修习时光。
“你了解我的性情,正如我了解你一样。如果没有柳夫人的事发生,我们现在应该是坐下来喝茶的交情。”
今天的日子,真是适合怀念啊!
喝什么茶?看来今日不说点什么,是走不了了。
柳献荣把何起复放回帷幔里的床榻,再次走了出来,嘴边噙着笑,走向何起廉。
“我是梅九的表哥,你是梅九的大哥,论起来我也该叫你表哥。我知道你非常讨厌跟柳夫人相关的人,可是我和梅九都没有选择。如今,何姑父已死,你再没有容下梅九的理由。”
六步,是两边保持的必要距离,柳献荣停了下来,刻意加重了语气。
“梅九还是你为这个弟弟取的小字。看在血出同源的份上,你放我们走。”
何起廉的眼睛有些发红,这噙笑的脸好像将他带入了一些往事,差一点就心软答应了。
“你知道的,如果我答应了放你们走,何家根本保不住。不过,我念在兄弟之情的份上,倒是可以放梅九一条生路,只要你留下来。”
柳献荣长叹一声,“看来你是打算把我交给刘清明,换何家一条生路了。”
他如此讨厌自己出入平丘桑原,肯定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邪教余孽,人人得而诛之。”
何起廉一脸冷酷,“我已在封锁了这里的所有通路,你想要走,除非我死。”
“哈哈哈!”
柳献荣听他说得如此严重,心里却放心了不少。
如果他真要把自己交给刘清明,此刻周围出现的人一定是斩福卫,而不是他的私仆。
这种扯大旗的行为恰恰说明他想同自己讲条件。
如今何家被刘清明逼得喘不过气来,李家因为祖父辈的事情一向视何家与无物,钟家与李家又是一个鼻孔出气,剩下的魏家早已随着魏去病之死远离纷争。
倒是还有个世交王家,可惜顶用的全部战死,继承人是个稚童,老妇支撑门庭本就全凭着旧情,王老夫人本人又是个疯子,旧情根本不够支应……
更别提其他,比如许谢两族人,根本没有一丝交好的可能。
“何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没了当年柳家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