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外,天色微明。
大臣们身着朝服,依次步入朝堂,空气里都弥漫着肃穆的气息。
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今日的朝堂之上会发生什么了。
长长的白色台阶,陆呈走得很慢,很沉。
近日来,关于为尚书府翻案一事,让他不断回忆起那些往事。
他的夫人温婉爱笑,可后来却满脸泪痕绝望求着他和离。
他的孩子原本活泼可爱,后来被迫吞下假死药,脸色苍白被送到他不知道的地方。
两张完全不同的脸无时无刻不在磋磨着他的心脏。
他只是一个粗人,一介莽夫,熟读兵法,却不懂朝堂诡谲,他不相信自己岳丈一家是乱臣贼子,但却无能为力。
怕查不出,怕查到最后会连自己最后存活于世的亲生儿子都没了。
这些年他投身战场,拼了命的杀敌,为的就是将这些事深埋在心底,盼着有朝一日死了,能跟夫人团聚。
可一夜之间,京城内陈情书铺天盖地落满了大街小巷。
好不容易忘却的脸,现在又被连着血肉从心脏里挖出。
难以形容他第一次见到那张纸的心情,大哥是害死自己夫人的幕后之人,自己却一无所知,在边疆护他敬他,一连十年。
太讽刺了。
更令他感到惊喜又害怕的是,手下的人查探到,挑起翻案这件事背后的人是……他的儿子……小辞。
“二弟。”身后突然传来阴森的嗓音,陆呈听得出来,是陆郢。
微微侧头,看向他。
陆郢的眼底覆着一层深不见底的阴影,看不清他的情绪。
在以前看来,这是沉稳,但现在在陆呈的眼中,自己的大哥就好像蛰伏着的猛兽,冷不丁就会扑出来咬你一口。
“最近的谣言,想必二弟应当是不会信的吧?”
陆郢露出笑,有些阴恻恻的。
陆呈收回视线:“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陆郢眯了眯眼:“没信那就是最好的,我可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宁渊到时候还要仰仗将军您的照顾呢。”
陆呈加快了步伐:“大哥还是去问问宁渊那孩子愿不愿意吧。”
陆郢脸色僵了一瞬,紧接着又恢复自如:“他作为将军府唯一的后代,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陆呈微微颔首,没再回话。
朝堂内,烛火映照,金光一片,光是站在这里,就能感受到无上威严的气势。
武皇高坐龙椅之上,指尖轻点,许公公接收到旨意,拂尘一挥捏着嗓子高呼:“有事启奏!”
大臣们依次走到大殿中央禀报事宜。
陆呈往日里沉默寡言,一直到禀报战事的时候才会开口说两句,但今日,却是不行。
每一个大臣奏上来的问题,在武皇询问意见的时候,他无论懂不懂,都要站出来说两句。
别人不理解的时候趁机再拉扯一个来回。
连武皇都啧啧称奇,问他“今日怎如此积极”,还让他以后继续保持。
陆呈却知道自己今日不是积极,而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手下来报,今日街头巷尾关于尚书府的议论已经少了很多,连大理寺派出探案的人手都回了京,好像案件又将结束。
但陆郢没被抓,说明这件事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要不就是那些证据是假的,要不就是陆郢找到了办法证明那些证据是假的。
那他的小辞,现在在做什么呢?
他直觉今天会发生什么,下意识想去拖延时间,最起码不能让陆郢开口说话。
余光瞟到陆郢,他看起来脸色有些不好,陆呈就觉得自己做对了。
眼看快到下朝的时间了,陆呈在上一位大臣开口后,再一次站出来。
然而这次,他却被打断了。
高台龙椅之上,武皇垂眸看他:“陆将军,你对这方面也不熟,之前的想法也都不太有意义,时间也不太够了,你就先别说话了。”
陆呈睁大了眼睛,有些苦恼,却不敢怠慢,垂着头应了声好,便退了回去。
“陆校尉,朕听闻你今日有事启奏啊,怎还不开口?”
陆呈心下一惊,撇过视线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陆郢。
看着陆郢唇角微微弯起,从他身前走过,来到大殿中央。
笏板在拿在手中,随着身子压下再抬起,陆郢开了口:“启奏陛下,臣有冤要诉。”
朝堂下的大臣顿时有些骚动,但又不敢议论,纷纷互相对着视线,表达惊诧。
“嗯。”武皇饶有兴致地出了一声,殿内瞬间安静。
陆郢道:“臣原本是打算等到最后来说,毕竟臣所诉之事复杂,今日这时间可能有些着急了,不如臣明日……”
“无妨,朕等你说完。”
武皇这句话就将事情定下了,今日全场奉陪,听陆郢诉冤情。
陆郢眼底划过一丝惊诧和喜意:“谢陛下。”
他从腰间取出一张字条,是前段时间飞扬在京城大街上的陈情纸。
“想必大家都看过此物,今日我便按照此物上列出的罪状,一条一条给大家澄清一遍。”
陆郢向太监呈上那张纸,垂眸开口,字句铿锵。
“首先,必须先向大家陈明一点,我陆郢,绝无可能做与蚩部落同谋逆反之人!”
“再说纸里所描述之事,说我当年全府上下的下人全部被灭口,完全的子虚乌有之事。”
“当年一案,二弟妹遭受牵连,府里有许多下人与之交好接受无力,我只好归还卖身契,放他们离了府,还给他们一笔钱,这如何能说是灭口?”
“之所以现在才澄清,是因为这些下人我现在才完全找回来,当年的卖身契,所做的记录,我都交由大理寺卿审查过了,确凿无疑。”
武皇淡淡看向殿内的大理寺卿:“当真?”
大理寺卿拱手出列,实话实说:“那些下人身上的卖身契及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