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水一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校长死在了石敏主任的家里,主任的儿子林天然离奇失踪。
尽管学校极力封锁消息,可警方已经介入并带走了石敏主任和相关知情人士,加之媒体的报道,一时之间消息不胫而走,甚嚣尘上。有人说石主任和校长是因为权力之争才一时失手杀了人,有人说是情杀甚至有人说校长是天然杀的,石主任在替儿子顶罪……
子规在众说纷纭里,看到了灰蒙蒙的天空,是那种吸收了太多的丑陋和冷涩的并不均匀的灰色。你也很冷吗?或许下雨会好一点吧,你什么时候下雨啊?子规想。
校长死后,副校长成了新校长,新校长任重而道远。校长死在漂亮主任的家里,这算是学校近十年最大的丑闻了,对于百年老校的声誉和下学年招生都有不可转圜的影响。除此之外,如何应付媒体刁钻的提问和警察局的盘查,如何安抚学校师生的恐慌……凡此种种,让新校长心力交瘁,刚上任没几天就迅速地憔悴了下去……所谓临危受命,便是如此吧。
周一学校周会的时候,新校长致辞,表示会为学校竭心尽力,也为前任校长的不幸进行了追悼。新校长声色俱厉的语气透过广播传遍学校:禁止学校师生对前任校长的死因进行恶意揣度,禁止任何破坏学校声誉的行为,如有违者,严肃处置……
没有釜底抽薪的办法,扬汤止沸未必不是良方。
一个月后,事件渐渐平息,说是校长在石主任家做客,两人一时冲突发生意外,石主任失手杀人被判处二十年有期徒刑。为了不影响下学年的招生,学校通过降低录取分数和减少择校费等方法吸引学生,并加大了对学校的正面宣传……
天知道新校长对这个看似不痛不痒的结果费了多少心力,不过经此一番,他这个校长的位子算是坐稳了。
此后许多年,校长死亡,主任被捕事件成了上水一中不可言说的伤痛。
你怎么样?此刻又在经历什么?洛子规望着天然的座位痴痴地想,一定是让人难过的事吧。天然!
“科代表,你来讲这个特殊句式!”靳川面无表情地看着明显在走神的子规。
“古之人不余欺也,在否定句中,代词做宾语,放在谓语动词的前面,构成宾语前置句。”子规言简意赅。
“回答正确,坐吧!”靳川的语气松下来,“别走神!我的科代表都走神的话,我会很没面子的!”班上一时发出笑声,能开玩笑说明没生气,子规释然,便认真听课。不一会儿后面传来纸条,是千诺:
等下别去食堂了,老妈今天给我送饭了,一起吃吧。
子规回头正好迎上了千诺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做了个ok的手势。子规心里一阵温暖,为这个世界对自己的厚待。
千诺望着子规的背影,轻轻笑了一下,他们都走了,让我陪在你身边吧,千诺温柔地想,我会对你很好的。
在五月明媚的阳光里,高二年级举行了十八岁成人礼。子规他们穿了整齐的校服,在国旗下庄严宣誓,鸢尾花和天空都听见了他们的誓言。他们年轻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每个人都在为这份年轻又骄傲又感动,并且相信自己从此后就会有梦想,会为了梦想很执着地去努力,也相信未来会欣欣向荣,会有繁花似锦的前途。年轻的他们,热气腾腾地这样相信着!
年轻,真的,很好!
子规在宣誓的时候热泪盈眶,她当然为这仪式感动,也为这年轻骄傲。可是,有一股细细的凉意渐渐涌上心头,不是冬日里那种萧索阔远的凉,也不是冰箱里那种有棱有角的凉,而是深夜凋零的花瓣那种细软的凉,还带着更深露中的芬芳。
子规知道,那种带着更深露中的芬芳的凉意,叫思念,足够让她泪流满面的思念。新阳,天然,我还年轻,还说得出这样干净的誓言,还有期许未来的执着,本该和我一起做着这些的你们,在做什么?
子规泪光盈盈!
“你还好吗?”吃饭的时候千诺问她。
“嗯,还好啊!”子规心不在焉。
“子规!”千诺顿了顿,“林天然不告而别,你是不是很伤心?”
“……”子规叹了口气,眼睛就红了。
“你喜欢他,对不对?”
子规一阵沉默后,缓缓地说:
“我不知道,千诺,我不知道……我总有一种预感,杀校长的人,可能不是石主任,可能是……可能会是……我不敢想,真的,不敢想……”子规越说越害怕,以至后来又哭了出来。
“不会的,他不会……子规,不是他……肯定不是……”千诺着急地安慰她,又奈何一时想不到别的词,“不想这些了,子规,不要担心这些了,你要自己过得好一点,好好的,啊?”
子规点点头,泪又落下来。
苇逸和二叔吃完饭后坐在沙发上聊天看电视。校长的事情一出,二叔觉得上水一中实在不安全,曾一度想给他转校或者出国读书也可以。苇逸都拒绝了,说自己喜欢上水,在学校有很好的老师和朋友,他舍不得他们,还说请二叔放心,他会小心的。
“你在学校有喜欢的女生吗?”二叔突然问。
“哪有……二叔你别胡说……没有!”苇逸的脸噌地红了,说活也结结巴巴。二叔看在眼里,笑而不露:
“太逊了吧!二叔高二的时候都换了两个女朋友了!”
“啊?”苇逸一时咋舌。
“啊什么啊!有喜欢的女生要告诉二叔,二叔帮你支招追她!”他向苇逸挤挤眼睛,脸上是得意的笑。
“你老人家厉害,不过真没有!”苇逸一副正人君子的派头,摆摆手无奈地上楼去了,可二叔的话让他很开心,由衷的很开心。
他翻开今天给子规讲题的草稿纸,虽然大部分都是自己演算的步骤,可上面也有子规的笔迹。苇逸笑笑,我喜欢的人,她现在正在度过一段艰难的日子,想到这里,他不禁叹了口气。
第二天子规去办公室送作业,顺便统计这次的作文分数。她今天马尾绑得有点松,几缕头发掉下来挡住了眼睛,她轻轻把它们挠在耳后。
“你把文学社的工作辞了?”靳川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