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九黎二度入宫的日子。
庆安帝特意下诏,命她再次入宫,为宫中贵人看诊。
不过九黎却知道,庆安帝并不单单是因为这件事,他太想从九黎处知道自己年少时的经历是怎么回事了,那句话……那句‘她也曾是黎民百姓的一员’,明明只有他自己和曾经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女鬼’才会知晓。
庆安帝不相信是巧合。
他自己心里也清楚,眼前的女子说出这句话,就是为了让他能够念起当年的旧情,从而同意元氏的请求。
不过九黎没打算说实话。
“……辛谷主的意思,你能通鬼神?”
庆安帝皱着眉,貌似不太相信。
“是的。”九黎说谎不打草稿,“我自幼便能看见常人不能见之物,否则怎会恰好在破庙与清殊姑娘偶遇,正是心有所感,灵异指引所致——至于信与不信,全在陛下自己。”
她不会告知对方真相。
年轻的帝王在幼时得到一点来之不易的温暖,他将对方视为生命里唯一的光,直至继承大统之后仍没有放弃寻找,可是那自称来自世宗皇帝时期的女鬼,不论是宫中还是民间,皆没有这人的迹象,就像是湖边掉落的石子,泛起那一点涟漪之后,就沉入其中,再也找不到了。
庆安帝还曾下令能通鬼神的术士道人入宫,为其招魂,却也毫无用处。
……就像是他年少时一场荒唐不堪的梦,也许从未有这样的鬼魂存在于他身边,一切都是他的臆想而已。
但今日有人告诉他,不是。
九黎道:“那名魂灵在离去之前,曾与我说:当今圣上是一位有为之君,若是可以,她希望来日投胎转世,能够在当今陛下的治下生活,见识您所开创的盛世。”
有为之君?也许吧。
他不是不知道鹤青王的罪证确凿,只不过是想利用这个本就该死的老牌宗亲,借机处置一些不听话的世家而已。
究竟是不是真的和鹤青王勾结,密谋,这谁说得清?
九黎看他,试图从男人成熟俊朗的面孔找出一点当年尚且熟悉的记忆,但是年轻帝王的脸总是藏在十二冕旒之后,实在看不真切。
赵元汐默然许久,“能否请辛谷主告知,那名魂灵的姓名?”
“……”九黎思考了下,决定还是不要给他什么无谓的念想,于是道:“她叫林愫。”
超级明星系统感觉有些微妙:“他从前喜欢宿主,但是并不妨碍他娶皇后纳妃妾呢。”
九黎:“大可不必这么说。”
为了年少时有些许好感的幻想朋友而特意让自己孤狼一生,有必要吗?
又不是什么非要双洁的咯噔文学男主!
*
龙鳞卫,地牢。
烧红的烙铁印在犯人的胸膛上,发出嘶嘶的恐怖声响,这是龙鳞卫地牢中司空见惯的情景,而被废为庶人的鹤青王赵西凌听着这些犯人的哭嚎哀求声,早就吓得尿了裤子,在地牢多日的他早已浑身异味,连王妃郭氏都只是神情嫌恶地贴在墙角,不肯靠近他半步。
赵西凌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这个女人非要拈酸吃醋,他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都是你!你好好的去派人杀元氏做什么?!本王有今日,都是娶了你这毒妇的缘故!”他大步走向墙角,想要痛打妻子发泄出气。
郭氏自然不甘示弱,撕扯着丈夫的头发,指甲抓挠得毫不留情:“呸!明明是你管不住自己,连武安侯夫人都要想办法染指,自己造的孽,怪得了谁?”
赵西凌不慎,被她指甲戳了一下眼睛,惨叫出声。
两人扭打在一起,好不狼狈滑稽。
等到江贶收到消息来时,这对怨侣早已浑身是伤,眼神怨毒地盯着对方,互相指认责骂,男人的□□被人砸的稀烂,而罪魁祸首,正是郭氏。
江贶幸灾乐祸地勾了勾唇角,吩咐手下:“将二人分开关押。再找个大夫……哦?”
他忽然想起,名满天下的神医谷谷主此刻正在京城。
相信如果是她的话,应该很愿意用些虎狼之药为这对夫妇续命,反正只要秋后处决前,人活着就好了。
*
数月后……
今天是个问斩的好日子。
鹤青王处斩当日,万民欢腾,巷尾的一间小小医馆更是花钱如流水,将医馆里剩余的药材统统免费赠送,引得巷子口被堵得水泄不通。
此事传到宫里,庆安帝自己也忍不住,被九黎的促狭给惹得哭笑不得,这种‘好死,开香槟’的行为虽显得有些胆大妄为,但九黎一向随心而动,即使是皇帝老子也奈何不了她,何况鹤青王一死,她也没有再留在京城的理由。
这事也传到了齐昇耳朵里。
而今陛下为鹤青王一案大动干戈,清洗朝堂,而他最近不知是怎么了,先是有闻风而来的同僚参他其身不正,私德有亏,而后是朝中变故,原本坦荡的仕途竟变得荆棘丛生,陛下不再重用他,同僚也嫌恶他,像是被人下了什么咒一般,齐昇一时间成了满朝堂都针对的存在。
至于武安侯府更是沦为全京城的笑柄,齐昇曾去见过好友,却见他形销骨立,与之前见过的那位面如冠玉的武安侯爷相差太多,这才知晓好友为时日无多的元氏自愿试药,如今已是半个废人,口中还念叨着“孩子……小产……殊娘”之类颠三倒四的话,对于自己的劝诫也是置若罔闻。
当今本就忌惮外戚势力,这样下去,武安侯府的下场恐怕比上书告老的元大人更加凄凉。
齐昇有心再劝,奈何自己也深陷泥潭,陛下为了借鹤青王一案趁机夺权,清洗老牌宗亲世家的目的简直昭然若揭,他不过被殃及池鱼。
阴差阳错,他得到了一个消息,说是元老爷一家在告老还乡的路上,偶遇贼人,将身家细软尽数夺去,元老爷受惊之后中风瘫痪,仿佛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
从元家冷血无情,放弃女儿那一刻起,就好像有一只手,在拨乱反正,替天行道。
多年后……
京中最脏污烂臭的巷子游走着一名老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