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后,传来噩耗。
表叔家的翠兰,没了。
这个消息苏宸和张逍犹豫了很久,才选择告诉顾宁北。
他必然是伤心的,可如果不说,又怕他会后悔。
这个周末,三人急匆匆的赶回去,还是那个熟悉的村落。
只是原来的喜庆红装,好像都历历在目,而这又只是两个星期前的事情,明明两周前,一切都好,才短短几天,红筹都给撤了下来,换上了白布。
起初苏宸和张逍没有近看,反倒是顾宁北一个人去了,俩人不放心,便也跟着去。
远远的就能看到人头攒动,许多人聚在一起,有低笑声,也有哭泣声,反正就是各式各样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吵得人心烦意乱。
顾宁北来到堂屋,那里只有一口棺材,但里面没有人,根本没有翠兰的踪迹。
苏宸见着他情绪不对,赶紧和张逍把人往回拉,顾宁北大力的挣脱着,声音也突然提高,已经有人看过来,“你们放开,我要去问问。”
苏宸赶紧好好和他说,“你先跟我们回去,你现在情况不好,去了要和人家起冲突的,在场这么多人,别把事情闹难堪了,有什么事情我们去问外婆,如果你觉得不满意了,那我们再去她家当面问清楚。”
人这才消停下来,不过看着他面色铁青,额头上的青筋忽隐忽现,眼角一片猩红,眼球也布满了血丝,想来从昨晚知道消息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睡得着。
顾宁北感受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掐住,难受得让他有些慌张不安,但他还是迫切的想知道,“外婆,外婆,翠兰姐,她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外婆知道这个消息对顾宁北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打击,心中不忍,却没有选择隐瞒,“翠兰是…自杀…”
他身体颤抖了一下,全身绷紧,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敲着他的心脏,呼吸在这一瞬间彻底停止了。
“她的…她的…尸…她在哪?”为什么?为什么是空棺材?他站在门边,手紧握成拳,心跳如鼓,仿佛每一次搏动都在胸腔里回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不确定的颤抖。
老人家也知道这个事情很残忍,可那是别家的事情,旁人即便是把嘴巴说烂,都改变不了人家的主意。
“烧了…她家里人认为这事情不光彩,早早就烧了,早就…埋了,所以那才只是个空棺材,原本连棺材都不想用上的,还是有乡里乡亲觉得给孩子个体面,这才让他家抬出来。”
顾宁北感觉全身的血液都静止了,沉重的双腿不自觉的向后退,他听到了什么?
所以,他的翠兰姐,就这样…就这样,孤身一人,进了那无比荒凉的地方?
草草了事,甚至一切事宜都没有用上。
他的手指轻轻颤抖着,紧紧抿着嘴唇,眼底流露出一抹冰冷的忧伤,宛如被冰雪所覆盖,凝结成冻结的泪水。
苏宸和张逍无力帮他,也只得他自己一个人去消化。
顾宁北感觉喉咙仿佛被一块难以言说的东西堵塞,令他感到难以呼吸和刺痛,他停顿了片刻,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微弱的颤抖,“她在哪,我想去看看她。”
那些所谓的事实真相远不及这个重要,他知道这边的风俗,那些荒山野岭,只能是她最后的归宿,只不过他甚至连她应该在哪座荒山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带你去。”
“我也去,阿宸要不你别去了。”怎么说都是这个事情,身子又不好,别去了还反而病了。
苏宸虽然没有见过那个翠兰姐,但看着顾宁北这样伤心,他心里也不好受,还不如跟他一起过去,“没事,我一起去吧,我就在旁边远远的看着,不过去。”
……
最后几人走到一个微微凸起的…土坡坡前。
大家心知肚明,谁也没有说话。
苏宸和张逍只是看了一眼,先开始没有出现的不适感,此刻,纷纷涌了出来,苏宸没有敢看,只是因为他怕控制不住情绪,比顾宁北还先哭出来。
苏宸扯了扯张逍的衣袖,往后退,把空间都留给了那个停滞不前的人。
顾宁北只觉得浑身乏力,他觉得像是什么东西狠狠地敲在了自己的心脏上,呼吸在这一刹那都跟着断了。
一滴泪就这样狠狠砸下来,砸在枯黄的泥土上,稍后不见踪迹。
他的指尖,开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好不容易才忍住呜咽。
这样一个人,那天,他还远远的见过她,火红的嫁衣在翠兰姐身上是那样的明媚。
苏宸和张逍纷纷忍不住,带着老太太一起离开,离得远些,才好让他哭出来。
人一旦上了年纪,最是看不得这些悲欢离别,“翠兰她,命苦啊,这孩子,小贝是最喜欢她的了,没想到前几天你们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一个人,今天就这样了。”
张逍看着老人家这样,心里也不是滋味,伸手扶着年迈又沉重的身子,“阿宸,我们先带外婆回去吧,让顾宁北自己待会儿,他知道回去的路。”
……
等顾宁北回来时,老人已经休息了,他带着满身的落寞,裤子上和膝盖处都沾着黄泥土,还有一双红了不能再红的眼睛。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张逍知道他难过,也不在乎这些细节。
就在他们以为他不会说话时,那人又明耀着眼睛,低沉的嗓音里夹着沙哑,“一碗馄饨,麻烦了。”
苏宸陪他坐着,想来他都已经把能哭的泪水都哭干了,双眼的红血丝在慢慢褪去,只是整个人都提不起什么精神。
“没事,我不难过,你不要安慰我,刚才我和她说了很多话,突然有一只小小的白色的蝴蝶飞到我的肩头上。”顾宁北一边说着,手上做着动作。
朝着来时的方向,他投去深邃的目光,时喜时悲,又满是眷恋和遗憾,“我总感觉那就是她, 她知道我去看她了,阔别多年,我们终于还是又见面了,虽然是以这样的方式,但我们见面了。”
苏宸知道,顾宁北在试着说服自己。
就像四年前的苏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