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最后一缕霞光坠入西山,墨蓝色的幕布覆盖天空。
五道口商业区前面的马路牙子旁,一辆红色大头鞋车,和一辆黑色皇冠轿车,一前一后停靠着。
何冬柱叼着根烟,游走在皇冠车周围,如果看到走过路过的人,侧头朝车内打量,便会挥手驱赶:
“去去去,有什么好看的。”
“工作一天不累吗,赶紧回家吃饭吧。”
“你个老不正经的,年轻人谈恋爱你也看。”
…
站在这辆车旁边,他自有一股气势,再加上特意置办的行头,任谁也看不出他是密云山区出来的农民。
反倒是走过路过的首都市民,在他眼里像是山炮似的。
皇冠车后排亮着阅读灯,橘黄的光影中,李建昆和沈姑娘并排坐在一起。
李建昆清楚沈姑娘下班的时间,甚至是路线,特地在这里蹲到她。
“你的意思是说,徐庆有如果知道没有搅黄我们的婚礼,肯定气不过,还会生事,会再联系刘小江?”
沈红衣冰雪聪明,一点即通。
李建昆点点头道:“想搅黄咱俩的婚礼,徐庆有能做的文章只有壮壮,但他显然还想着将来回国,不想变成通缉犯,涉及到壮壮的事,一般人他信不过。
“他已经找过刘小江一次,刘小江应该是他唯一的人选。”
李建昆顿了顿,握住沈姑娘的小手,正色道:
“这样做,大概率能有两个收获:
“1、我已经做好布置,能查出徐庆有现在在哪。”
李建昆眸子里寒光掠过:
“范围如果缩小到一个城市,揪他出来的难度,会无限降低。”
“2、他的后手,必然也是涉及到壮壮的事——”
“好,就这么办!”
不等李建昆说完,沈红衣干脆点头:“只要有壮壮的消息,我肯定能说服我爸妈,你放心,没问题。”
“只是委屈你了。”
李建昆将她揽入怀中。
这一次无论搞得多么喜庆、火热,都不是为真正娶沈姑娘。
因为只是一场戏。
他从没有想过,会假娶心爱的姑娘。
沈红衣牵强一笑,摇摇头,她是真想嫁,学长是真想娶,然而,她们两人之间却隔着一道天堑。
几乎看不到填平的希望。
李建昆低头,将下巴枕在她一侧肩头上,鼻尖嗅着她带有蜂花洗发露的发香,在她耳边用轻柔的声音,说着最坚定的话:
“如果不是你。
“我这辈子宁愿不娶。
“我会尽我所能来弥补,对你的家庭造成的伤害,希望能得到叔叔阿姨的谅解。
“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三年……十年,二十年……即使满头白发,我也非你不娶。”
两行清泪滑落沈红衣的脸颊,她主动昂起头,吻上李建昆的唇。
车外,何冬柱不小心瞥到什么,吓得手上的烟都掉了,赶忙转身,抬头望天,然而余光又瞟到什么,呵斥道:
“诶诶诶,伱个小姑娘家家的,有你这样的嘛,还停车够头瞄,赶紧滚滚滚。”
……
……
与李建昆关系不错的人,都迷了。
很想问问:这结婚是儿戏吗,一会结,一会不结,一会又结……
只是没人敢付诸于行动。
毕竟有王山河的前车之鉴。
他都没捞到好果子吃,其他人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沈家那边也差不多。
正所谓做戏要做足,为了逮住徐庆有,获得壮壮的消息,两家都豁出去了,不惜拉上亲朋好友一起来演这出戏。
后者不知情的情况下。
李建昆做得更绝。
他连自己都骗。
这几天喜气洋洋,春风满面,奔波于各种筹备婚礼的场所,随身携带喜烟喜糖,见人便发。
任北影的表演老师过来看,这也是個即将成婚的新郎官。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距离婚期越来越近,这天晚上李建昆躺在床上想:
如果到婚礼的那天,宾客齐聚,徐庆有还没有动静呢?
……
……
海淀小镇上的刘记商行,除了前一阵子某天下午,闭门了两三个小时外,随后一直正常营业。
店员还是那些店员。
该做什么做什么。
刘小江也仍像以往一样,有事出去应酬,没事待在店里。
只是他身边的跟班,从两人,增加到四人。
认识他的人见他脸上有些挂彩,想想增加随行人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晌午,刘记商行里间。
三人围坐正在一张八仙桌旁喝茶。
相熟的人如果看见这一幕,必定大跌眼镜。
堂堂刘爷,居然给他的两名保镖端茶倒水,手还发抖。
“刀哥,海哥,请。”
不怪刘小江,这可是两个活阎王。
虽然没有人有证据,但道上人都知道,他俩每人身上都背着十条八条人命。
自从金三爷去世后,能调动他们的只有王山河。
咚咚咚。
铁皮门外传来敲门声,很有分寸,不轻不重。
刘小江先请示般地看一眼刀哥和海哥二人,这才说道:“进来。”
一名小弟点头哈腰推门而入,他并不清楚李建昆在这里布下的局,笑嘿嘿说:“老大,邮电局来信儿,让你下午三点去接电话。”
刘小江心头一沉,尼玛,还真被李建昆料中了。
庆有哥,你完了啊你……
被他称呼为刀哥和海哥的人,相视而望。
随后海哥出门,消失不见。
……
……
下午两点三刻,海淀邮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