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
他不在乎大哥能爬多高,只要大哥别拒绝他的好意,包括小平安往后的路。否则明明可以混得更好,这爷俩偏偏不,你说他这个弟和叔,糟不糟心?
一家三口,包括拜年走亲戚,里里外外,拢共只花八十块钱。
昨天按照本地习俗,大哥大嫂必须封红包,交到沈姑娘手上,里面装着八百八。是大嫂觉得不好意思,找婆婆借六百块凑出来的。
今早老妈偷偷告诉李建昆后。
他心窝子里像是有把刀在剐,说实话,他当时挺想抽彪子。
“是厂子里的债务问题吧。”李建昆问。
彪子大吃一惊,“这你都知道?”
转瞬,勃然大怒,“知道你还打听个屁!”
“猜的,猜的。”李建昆打着哈哈问,“欠别的人多,还是外面的债多?”
“都多!”
彪子狠狠瞪他一眼后,摇头叹息道,“国营厂的运作你肯定懂,上下游都是兄弟单位,我们从下游厂子拿生产材料,上游经销单位从我们厂子拿成品货,几乎没有钱货两讫的事。
“这么多年下来,倒也没出大问题,去年明明商品还供不应求哩。鬼知道什么个情况,市场突然不转了,上游的货卖不出去,问题一下子全出来。
“上游没钱给我们,我们自然没钱给下游,全揭不开锅。
“去要债吧,好嘛,拿出一大堆欠条,说他们不是没钱,其他单位欠他们好多。也有人来我们厂子要债,我们没辙啊,只能见样学样。
“僵了,像一台成千上万个零部件组成的机器,一个核心部件转不动,全部瘫痪。
“可是职工们要吃饭要养家呀!”
李建勋说到这里,忧伤扶额。
他虽然不管财务,但升职前的岗位是生产主任,那时候一天多半时间都待在车间,和工人们感情热络,工人们有事也愿意找他。
他到现在都忘不了,腊月二十七那天,结伴来到办公桌找他的那些工人们希冀的眼神。
都是些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或许还有个病痛的家庭状况。
他回去偷来媳妇儿压箱底的钱,分给他们应应急,还关起门来让他们别出去说。
那是他李建勋这辈子最龌龊的一天。
可是,这回应付过去,下回呢?厂子里的其他职工呢?情况越来越糟。
“等于说,是个三角债。”李建昆内心唏嘘,终究还是来了。
雪上加霜。
什么个情况鬼不知道,他倒是晓得。
“对对对,就是三角债!但可不是一个。”
李建勋只觉得这个形容太贴切,长叹口气道,“建昆呐,这问题你也未必能解决,它是一个系统性问题,不是某一家厂子的困难。
“打个比方,但我肯定不会让你这么干,你有钱,就算你拿钱出来替我们厂子填上窟窿,也只是暂时性帮助,商品卖不动,上游僵住,等于我们的货变不出钱,迟早还是会陷入僵局。”
李建勋有些绝望道。
“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等人们手头宽裕点,该消费还是会消费,不过。”
李建昆顿了顿道,“市场经济的大潮已势不可挡,外部的同类型商品会越来越多,你们将面临更大的竞争压力避不可免。哥,作为一个县级工厂,传统性的工厂,你们单位的人属实太多,华电产业园有你们厂子几个那么大,职工还不到你们一半。”
李建勋苦笑道:“厂子里嘴巴太多,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的问题。能怎么办?学那些‘先锋厂’让一半人下岗?大家靠什么过活?”
李建昆也不免一阵头大,真是越讨论问题越多。
积重难返啊!
他摆摆手道:“先这样吧,让我想想。”
这些各种各样的问题,林林总总,李建昆倒是没自大到能全部解决,事实上也不可能圆满解决,历史已经告诉我们,痛苦和牺牲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他只是想尽力做点什么,帮帮大哥,在此过程中若也能惠及一些人,那就更好。
————
一辆白色面包车兜风似的驶进清溪甸。
里面坐着五个衣着光鲜的男人,俱是和颜悦色的表情。
正值午后,日头又不错,入村的主干道上,有些村民们在遛弯消食,见到这辆眼生得紧的面包车,自然不免投来视线。
司机是个身材敦实的矮个子黑脸男人,尽量舒展眉眼,看起来倒是不坏,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笑容,放缓车速,向车窗外伸头道:“老乡,打听一下,李建昆家是哪个屋?”
“找建昆的?”
“对嘛,朋友托我捎些东西给他。”
被问话的村民恍然,想起昨天还有人送来一车烟花,建昆嘛,认识的人当然多,哈哈笑道:“你怕是要误了你朋友的事,建昆昨天办喜酒,你今天送东西来?”
“哎呀!这样啊,我真不知道,朋友只让我这两天送过来。”
黑脸汉子一拍大腿,忙道:“老乡赶紧地赶紧地,哪个屋,我这就送过去。对啦,他在家吧?”
“昨天才办喜酒,今天能去哪?”
听说是建昆的事,村民极为热情,仔细给他们指路不算,还自告奋勇要带他们过去。
黑脸汉子谢过再三,婉拒了。
面包车稍稍加速,沿着这条当初修路时、村民们一致同意修到建昆家门前的水泥路,不急不躁地行驶着。
车厢里传出几声奸笑。
“都别嘚瑟,再检查一下枪,说不定得放两响,不然还以为咱们唬人呢。”
“放心吧大哥,妥妥的!”
“那李建昆,包括清溪甸所有人,打死都想不到,咱们会光天化日、大摇大摆进来。”
“还是大哥聪明,咱们现在就算想逃,看那群迷彩服背后的水深,未必逃得掉,说不定在哪个路口被堵住,抓个有份量的人质才是真安全。”
“这个小破县的所有人加一起,都抵不过一个李建昆。”
“嘿嘿,我现在想的是,问他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