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泥的黑靴踏出了雾气。
少年郎英气的眉眼渐渐浮现，墨色的眼眸平静地望着前方，赤色于他身后晃动。
他怀中的少女睡颜如此安详。
后面那位小神君清冷得像高山白雪，像天上月。
可，小神君看少年的眼神确确实实谈不上清清白白。
伞面轻微的雨落声、伞柄下摇晃的铃声不绝于耳。
众人皆是一动不动，安静得出奇。
一双双眼目送他们的背影消散于林间。
尤见神明。
良久，人们依旧愣在原地。
天上挂着月，月光柔柔洒像大地。
两人缓步穿过昏暗的树林，叮当随步伐于林间轻响。
陈宁缓缓走在前面。
“岳月，是我对不起她……”
陈宁没有回头。
岳月垂下眼却不经意间瞧见她下颔上闪着光的水珠。
树影丛丛。
桃夭任凭雨打，一身素衣站于树林前。
他手旁扶着的，是一辆马车。
眼前小小的身影越来越靠近，桃夭的手越来越拼命地扣住马车木板。
他好像想抓住什么可是什么也抓不住。
半晌。
桃夭松开了手，泪水混着雨水滑过他的脸颊。
他小心翼翼接过陈宁手中的人一路走向车厢一路絮絮叨叨。
“燕师妹，今日天冷……师兄带你回家……师妹你还真瘦啊……明明大家什么好吃的都塞给你了……怎么……怎么一直不长个儿呢……”
岳月坐在车前方拉过疆绳，陈宁站在一旁对他伸出手。
岳月愣了一下还是拉过陈宁的手，陈宁坐在了他的身边。
岳月挥动鞭子，“驾！”
红棕马甩了甩尾，转头摇摇晃晃往城里走去。
岳月盯着前方，不经意般问起身旁人，“天凉，怎不坐车里?”
陈宁倒是答得快，“桃夭从小便心悦燕子，让他俩说说话吧。”
闻言岳月转过头复杂地盯着陈宁面无表情的侧脸。
“吁——”
马车停在院门前。
“吱呀”
开门的不再是熟悉的脸庞。
严竹靠着门，声音有些沙哑，“回来了。”
陈宁点点头下了车。
严竹转身往院子走，“青儿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院中的桂花已接近罢场，满地被雨水打过的花瓣。
明明几日不见，却仿佛隔了三秋。
青儿看着桃夭怀里已经擦干净脸的燕一别，难过道，“我替燕妹妹换身衣服吧。”
桃夭好像没听见，抱着燕一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陈宁瞥了他一眼，“桃夭。”
“嗯……”
桃夭闷声应着将燕一别的尸体轻轻放在临时搭的木板上。
他红着眼深深望了眼躺在地上的人，离开的步伐有些沉重。
一行人站在屋外等着青儿。
青儿轻轻解开燕一别的衣带，“燕妹妹……姐姐对不起你。”
替燕子换好衣服，青儿走出来唤着大家，“殿下和桃夭送的衣服燕妹妹一直舍不得穿。我记得她经常拿出这件衣裳对着镜子比量……所以我便擅作主张……”
桃夭越过青儿，看着躺在那里的燕一别。
她一身粉装，发丝柔顺地披在肩头，小小的脸，悦动的雀斑，短短的睫毛，小巧的鼻尖，微微上扬的嘴角。
她好似初春桃树枝头含苞待放的花。
桃夭笑了笑，眼里闪过泪光，他走上前去俯下身仔细看着燕一别的脸，声音轻柔，“没事，我们燕师妹，真好看啊。”
岳月推开了屋中间放着的棺材盖子，桃夭小心翼翼抱起燕一别放入棺材中。
桃夭的动作十分轻柔，似乎是怕将熟睡的少女吵醒了。
那双丹凤眼依依不舍停留于燕一别的容颜直到棺材盖一寸寸合上，直到完全看不见。
棺材前火光跃跃，照耀着每个人的面容。
众人盯着那口棺材久久不语，气氛寒凉。
“殿下……”
青儿抬头打破了沉默。
“燕妹妹曾说过若她此生再也见不着殿下了希望可以埋在太阳能照耀到的地方。”
陈宁轻轻点头应允了，“那便埋在我第二次找到她的那座山上吧。”
“嗯。”
陈宁退后几步靠着房门声音疲惫，“青儿、小福子还有师父，你们烧过纸便回吧。”
小福子吸了吸鼻子有些不愿意，“殿下……”
陈宁目光紧盯着火光，“有我们三就够了。”
一直抱着手臂沉默着站在一旁的严竹忽地抬脚便往外走，“走了。”
“这……”小福子扣了扣后脑勺，扭扭捏捏。
青儿直接拉起小福子的手腕，牵着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