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鞘绕上点春的软剑让她一时动弹不得半分,随后陈宁猛地抬起脚。
“哗啦。”点春飞了出去,瘫坐在木凳碎块中,捂着肩膀,吐着鲜血看着陈宁。
陈宁手一抬,软剑叮当落地,脚尖一踢,那剑回到了点春脚旁。
北远音盯着点春脚旁的剑,自嘲般笑笑,垂下眼眸,端坐于床头,“点春,你打不过他的,听话,你走吧。”
“为什么?公主!我的命是您给的!除了死亡,谁也不能将我与您分开!”点春回过头看着北远音的眼神悲伤无比。
“点春……你走罢……”北远音长叹息。
“公主……真要叫点春走?”点春看出了北远音的决绝,她缓缓站起身,捂着肩,含泪看着那床榻上的人。
“走吧,走吧……都走吧……这些年,陪我在异乡……真是抱歉啊……”床榻上的北远音闭上了眼,一瞬间被抽走了灵气,肉眼可见的苍老了几岁。
“公主……”点春埋下头,声音颤抖着,手摸索上剑柄,“家途遥远,家中人早已不认识点春,离了公主,点春……无家可归……若是要走……那便走吧……”
悲怆无比的声音回荡在殿中,一柄软剑横于颈间,一滴泪坠落,滴在剑刃上,一轮鲜血喷薄而出。
点春自刎了。
闷声过后,殿内死一般的寂静,众人皆不语。
“傻瓜……”
苍老的声音,北远音一声哀叹。
“封殿!”
陈非阳冷漠吐出两个字,狠狠瞥了眼床榻上的人挥挥衣袖离开了。
北远音缓缓睁开眼,看着陈非阳的背影,他甩过衣袖,跨出了殿里。
随着陈非阳的离开,那穿着盔甲的人蜂拥而至,一根针,一身锤,一条条木,皆钉在北远音毫无知觉的衰弱搏动的心上。
北远音还知道那个人,陈宁她站在门前。
缓缓开口。
“你的毒……无药可解……”
“我未曾想过解药。”
“陈宁……我还是想告诉你。你们陈家,大的小的,各个都是玩弄人心的东西,你们真实的爱都是扭曲又隐忍,变态得令人恶心。这样的你们……会遭报应的……”
“是吗?”门口响起陈宁的声音,她还未走,她说。
“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错付出代价。我也不例外,我未曾觉着自己是例外。”
最终,大门也被轰然关上,门缝的光一点点被黑暗挡住。
抬眼看着那殿门,北远音缓缓站起身,费力的拉出床下满是灰尘的木箱,打开盖子,华丽的轻纱安静躺在里面,轻轻抚摸上金色的印花,熟悉的图案。闭上眼,一滴泪悄然滑过。
转眼,薄纱掩着满是皱纹的皮肤,北远音坐于铜镜前,解开盘着的发,桃木梳一遍遍梳过苍白的发,小心翼翼戴上玛瑙头帘,没人帮着整理,额前的玉坠有些偏斜。
颤抖的手描歪了眉,抹上胭脂,老眼看不清颜色,满脸嫣红,含过红纸,盛装的北远音扶着桌子蹒跚站起身,面对着熟悉的方向,艰难跪下身,虔诚的合掌,渐渐闭上了眼。
北狼神啊,照耀我前行。
北狼神啊,来生,莫要遇见他。
想起曾经。
她本是那大草原肆意策马的逍遥快活北狼族公主,直到遇见了他。
远嫁而来,一切都是未知的害怕与好奇。第一眼见到他,她便爱上了他。
他与北狼族的男儿都不一样。
他温润如玉,笑起来如沐春风,他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事事无不细微入怀。
他也是爱自己的吧,她原本这般想着。
直到见到那个女人,那个他永远无法征服的女人,那个一心求死的女人,明明已经当了皇后,那个女人却一心求死。
原先的她不懂,直到皇后害死了自己的儿子,不为别的,只为求死。
她哭得昏天黑地,想求着他给自己讨个公道,可他未曾来过。
他日日夜夜守在皇后身旁,怕那个女人求死,怕那个女人害怕手上的血。
他明明平日对那女人嗤之以鼻。
原来,她才是不被爱的那个。原来他真正的爱如此扭曲,让人作呕,那一刻她忽然有些心疼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死的那天,她由衷为她感到开心,这样便解脱了吧,无论是你还是我。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来过她这里。
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她再也不想见到他。
无论今生,还是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