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喘息声回荡在林间。
一个人奋力奔跑于林间,不敢回头,不敢停下。
他是百里门下尚且还存活的一个门客。
他喃喃自语。
“得快些……山上还有筹码……快点……”
忽地,门客奋力奔跑的脚步停下了。
因为在他眼前,一身黑衣的陈宁从天而降,带起落叶杳杳落于他身前。
随着门客额间的冷汗滑落,他的头颅也滚落泥地,顺着山路一路滚下去。
有些暗的林间只剩下陈宁独自上山的背影。
云起绕山,于山上别院。
一双脚悄无声息踏进别院的一个角落,陈宁无声站在一个守卫身后,随着刀起刀落,尸体悄然滑落,鲜血顺着匕首滴落石板。
“奇怪啊。这人都去哪儿了。莫不是什么野兽厉鬼?”胖守卫四处张望,往日守卫们来来往往的院子今日却异常安静冷清。
“什么厉鬼,你莫唬我——”搭档对着他哈着气忽地瞪大了眼瞧着他的背后。
“你看我作甚,难不成我背后有什……”话未完,一柄匕首猝不及防捅进胖守卫的心间,甚至没有走马灯,他便这般没了气息。
“啊——鬼——”搭档的尖叫声划破夜空。
“噗——”陈宁抽出了匕首,随着搭档的尸体闷声倒地,最后一汩血喷涌而出。
遮挡住月亮的乌云渐渐散去,如水的月光照亮了院子,月影印在每一处角落的血渍上。
破晓东方,早朝初阳。
拖家带口的汉子们泪流满面跪在地上虔诚得对着陈宁磕头,一遍遍,一声声。
“谢谢太子殿下……谢谢您……谢谢……”
陈宁转过身抬脚往山下走去,风吹起她的衣袍,也吹散了她的声音。
“职责所在,不必言谢。来日方长,诸位保重。”
那远去的背影似天仙归去。
人们望着陈宁的渐远的背影挪不开眼,终是齐齐跪倒,衷心祝福着。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抬首间,陈非阳坐在御书房的椅子上看着书。
殿中一席竹青色衣袍的陈宁翩然立在那里微微作揖。
“儿臣,自请前往塞北。”
坐上的陈非阳抬了抬眼皮,瞧见殿中遗世独立的陈宁顿时怒从心起。
“你究竟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似乎是没听见陈非阳的疑问,陈宁依旧是那句话。
“儿臣——自请前往塞北。”
“你这几日任性的还不够吗!若你执意要去塞北!朕没有这样的儿子!下去!这种事情莫要再提!”
陈非阳猛地站起身盯着殿中的人。
“儿臣知了,日后定不再提。”陈宁轻叹一声,直起了身子,转身欲离去,“只是……父皇可是忘了……儿臣,从非您的儿子。”
闻言陈非阳竟呆在了原地,良久,他沉默的低下头,殿中早已空无一人。
径直走出殿内,陈宁刚刚踏上阶梯,冰冷雨丝猝然滴落鼻尖,抬头望去,黑眸中印着点点落雨。
下雨了啊……
“殿下……”
素色伞面忽然出现,遮了天。
是青儿。
轻轻抬起手,陈宁拂开了青儿握着伞柄的手。
愣在殿前的青儿举着伞的手迟迟不肯落下。
青儿满眼落寞的瞧着陈宁单薄的身影于雨中摇曳,又于雨中渐远。
坐于窗前,陈宁端起茶杯,热气萦绕鼻尖,轻抿一口茶,抬眼看着屋外漆黑的夜幕飘着点点滴滴。
就在此时,青儿推门而入。
“殿下……雨下大了……桃夭已经在皇上寝宫外跪了一下午了……”
闻言,陈宁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对着窗户站起身,轻言。
“非雨。玄冥已至。”
走出房门,那空中的雨滴滴落脸颊,一点冰凉,那不是雨,是细雪,落地无声,遇物即化。
沉睡的皇帝寝宫外。
林公公瞧着眼前执着的桃夭只得叹气,
“小夭子……你……诶……这是何必呢……”
闻言桃夭低下头,再次说出了口。
“卑职——恳请皇上——许殿下前去塞北——”
寒风吹过他单薄的身躯,丝丝冰雨滴落裸露的颈间。
跪了一下午,他的身体已经麻木到感受不到一点知觉,无论是痛,还是冷。
他一腔热血跪于此地,他只有唯一的述求。
你要是问倘若那坐于高堂上的陈非阳不应许怎办?
他会答,那便跪到那人点头,跪到地老天荒,直到……死亡。
眼前有些模糊了,桃夭的神识不清,昏昏欲坠。
眼角忽显青衣飘飘。
大抵是错觉吧……陈宁怎会……但……如果……
强撑着眼皮,抱着一丝希望的桃夭缓缓转过头。
不是幻觉。
是陈宁。
依旧是那竹青色的衣袍。
恍然出现在桃夭身旁的陈宁理了理衣袍,直直跪了下去,膝盖磕的石头一声闷声。
陈宁挺直了背脊,昂起胸膛,抬起头颅,清冷的目光瞧着前方。
她不卑不亢。
她一身傲骨。
她与我并肩,但从始至终,她都不曾看我一眼……
桃夭忽地笑了笑,苦涩的扯起嘴角,转过头瞧着那扇门,昏昏沉沉的脑袋一霎豁然开朗,难得清明。
桃夭挺起了胸膛,目视着前方。
若大的天幕下,细雪飘飘。
深深的红墙中,幽暗殿前。
两个身影就这样并肩而跪。
他们铮铮傲骨,如寒梅,于天地一白,悄然绽放。
天地间在这一刻好像停止了。
无声,无风,只有雪簌簌。
“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