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月姑娘,请不要让属下为难。”
林朗赶来的时候,江夕月已经破罐破摔了。反正走是走不了了,照这情况,陆承渊回来后肯定还要追究,到时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林朗来得很快,且是带着宁远侯府的人一起来的,对方当然一眼就认出了江夕月。江夕月坐在椅子上吃糕点,林朗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一遍客气笑了笑:“夕月姑娘好脚力,差点让大伙交不了差呢。”
江夕月放下糕点,喝了口茶润喉,站起身带上招牌微笑,开始打太极:“还是将军好能耐,侯爷面前我一定多说将军的好话。”
林朗身长体健,乌发背梳,很是精干,他假笑道:“夕月姑娘不知道,知道姑娘走丢了,都督生了大气。为了找姑娘,这几个时辰不知出动了多少人。”
江夕月仍旧微笑:“北方边境正在打仗,将军还能分出人手找奴婢,看来军情也没有那么紧张,倒是好事呢。”
这话直戳在了林朗心上,他本就不愿意做这种小事,奈何陆承渊的命令不得不遵从,要是再让眼前这个小小女子走丢了,不晓得又要折腾多少人。于是林朗长臂一挥,转身向外大步走去:“来人!从现在起,我去哪,就把夕月姑娘也带到哪!”
林朗可没闲空应付江夕月,叫了四个亲信把她看在眼皮子底下,如厕都得婆子跟进去,真真防得滴水不漏。回到行辕后,林朗立即调遣人马,拨三千精兵连夜赶路,北上支援宿德。
大营里火把熊熊,人头攒动,将士们喝声如虹,严阵以待。林朗在台上交待停当,几个指挥使就带兵出发了。林朗又从台上下来,走到后院整点骑兵,这一队人马约莫百人,命令是半个时辰后启程,往惠县方向去,林朗本人言辞凿凿:“去跟都督的队伍会合。”
这安排实在太过异常,江夕月一听就心头起疑。林朗为何点兵去惠县,又为何半个时辰后启程?若说这队人马要去惠县跟陆承渊会合,那么她傍晚进城时见到那一队人马又是做什么的?联想到玄青说过的话,江夕月越想越不安。
尽管还在为逃跑失败郁愤,但军情关系百万人命,江夕月还是不能不谨慎。
林朗安排停当后也累了,刚准备去喝水休息一会,转头就看见火光下一张清丽脱俗的脸。
“将军既是都督的下属,我有几句话想问将军,还请将军回答。”
林朗看见江夕月就头大,根本懒得对付她,挤出一个笑脸道:“夕月姑娘,咱们这是军营,前方又在打仗,特殊情况照顾不周,您就担待点吧。”
江夕月却正色道:“夕月知道行军打仗不易,才要问将军这几句话。倘若将士们在前线厮杀,内城却有人里通外贼,故意置我方将士于死地,其罪何如?”
林朗变了脸色,脸上浮现出阴郁之色:“夕月姑娘,你虽是都督的人,这样的玩笑也不能开。”
莫说是玩笑,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任何人散播谣言动摇军心,领将可将其就地问斩。江夕月既已说出这番话来,四周将士都纷纷转头看了过来。
江夕月感觉到害怕了,但话已说出她只能赌一把。赌眼前这位林将军是个好人,是不会背叛上峰背叛国家的忠臣良将。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微扬起细白的脖颈,一字一句地道:“将军方才说要调兵马前往惠县,去跟陆都督会合,是真是假?”
林朗冷冷道:“军令如山,不容有假。”
她接着道:“将军明明两个时辰前就调过兵马了,那队兵马不也是跟都督会合的,现在为何又要再调一批人过去?”
林朗愣住了,愣了一瞬他猛然反应过来,看向江夕月的表情渐渐带上急切:“你说什么,两个时辰前有兵马出城了?!”
江夕月心里也慌了:“凉城的兵马若无将军的调令,难道能出得了城门?两个时辰前,我分明看到百余士兵骑马向西北方去,难道不是将军下的命令?”
林朗明白了,敢情有人背着他把人偷调出城了,倘若事情真是如此,那陆承渊可能就有危险了!
林朗猛然向前大跨一步,目光带着威慑的凶狠,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夕月:“夕月姑娘,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说谎了,你的性命,甚至你周围人的性命,可都保不住了。”
江夕月心跳加快,抬头回看着林朗,声音清冽如玉石相击:“此事是我亲眼所见,我以人头担保。”
事情十万火急,林朗立刻就带兵出发了。
银色月光在林间扩散,密林深处升起白色的烟雾。夜色最浓时寒气侵人,冷风浸透衣衫,如冰封渗入肌骨之中。借着月光在官道上驰骋,江夕月冻得哆哆嗦嗦,又被颠簸得七荤八素,嘴唇都发青了。
“我也得去?”林朗不由分说要带上她,江夕月自然是拒绝的。
“既然姑娘报了信,就不能不担这个责任,”林朗装好配刀箭簇就上马了,眼神示意手下动作放快,“何况都督迟早要见姑娘,自然要同去。”
自己管辖的军营里出了一伙叛徒,还被他们趁乱溜出去,混进了陆承渊的队伍里。要是陆承渊真出点什么好歹,他这条命也就要一起交代了。来不及点检人头追究责任,林朗把查人的任务交给一个心腹,带着人马就往惠县杀奔过去。
飞马开始疾驰,江夕月大声问道:“那批人会做什么?”
林朗应道:“不知道。但都督白日里就来过信,说会在天亮之前退到白松村,如果他们已知道了这个消息,或许会在那里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