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渊就抱拳道:“那陆某就先走了,告辞。”宁远侯府的轿子也跟了过来,陆承渊就坐进轿子里离开了。
韩庸一步步下了台阶,看着陆承渊的轿子在宽阔的大理石广场上远去,一直到只剩下一个小点,他才突然变了脸色,袖中拳头猛然一下握得死紧。
“狗贼!”他低声骂道。
***
陆承渊最近很忙,整个侯府都见不到他的人。常常是大清早就出门了,一直到亥时才回府。回来也是累极,净房洗过后就睡了,都没空去给老太太请安。
侯府内的下人聚集在一起时,总在谈论花会那日来的几位小姐,有些说是侯府要有新夫人了,有些说是要有新姨娘了,把打听来的那些消息放在一起比对,押注一般打赌侯爷看上谁了。
王管家路过二门时听到了,就对管事说:“把那些爱嚼舌的全都打发出去,让二爷听见了,还要不要活?”
管事就说:“二爷近来常常不在侯府,他们只是闲着无聊过嘴瘾罢了。”言下之意等陆承渊回来了,这些人自然就收敛了。
王管家看着他说:“你倒是会做人情,这个险我却不替你担。”照样打发出去。有了这个例子,满府上下再也没人敢议论。
有意无意之间,王隶又跟江夕月碰了几面。王管家那意思,陆承渊不可能放下身段一遍遍找她,夕月姑娘自己要有些眼见,主动讨侯爷的欢心。
夕月听他长篇大论没所谓,王管家就说了一句话,听上去没头没脑的:“夕月姑娘便是有什么想法,不借着二爷,是永远不能成行的。”
江夕月醍醐灌顶。
是啊,跟陆承渊闹什么脾气,闹来闹去他更不同意自己离开了。还不如好言好语哄着,兴许他开心了就同意了呢?本来就是希望渺茫的事,她都妥协到这境地了,南辕北辙更是要不得。
过了几天整肃仪容就去了承恩院,翠袖高兴得什么似的。进去时还有些不习惯,打听得陆承渊刚回来,刚进上房休息不一会,叫了怜心伺候还没过来,她就鼓起勇气进了上房。
本以为要跟陆承渊认错的,进去却发现陆承渊在次间躺着,根本没睁眼。
夕月站在隔扇门口看了一眼,他躺在镂雕百子藤椅上闭着眼,脸色很差,眉心紧蹙,倦意未消。早听说了这阵子公务繁忙,他早出晚归,忙得焦头烂额。联想到之前行刺,以及书中浅浅带过的那些朝政背景,也不由心疼起来。
要对众多臣属和这一大家子人负责,他得承担多少压力,可却没有一人能帮他分担,自己还总是跟他作对。顿时就有些后悔,心疼的感觉不由自主,情绪复杂。
他是没完全睡着的。夕月站在门口看了一会,他就察觉到有人了,阳光从横披窗外落进,地毯上几块明亮的玉影,他闭着眼道:“过来给我按头。”
夕月就走过去,从架子上拿了香露,滴了几滴在手心,搓揉开了。
看见他的手紧紧扣在扶手上,指骨凸起,知道他心情不好。悄无声息地站在藤椅边上,素手按向他的太阳穴。
还没碰到人,他猛然睁眼,一把抓住夕月的手腕猛然一拉,她随之倾身下去,一股淡淡的花香萦绕鼻息。
怜心从来不用香露,他立刻就猜出是她。扣着她的手腕盯着她看,夕月的心框框直跳。
“二爷。”她忍着心慌喊了一声,看他一眼又垂下眼去。猜到他会问她问题,早打好了腹稿,心中紧张待命,他问了她就回答,言辞都天衣无缝。
他却一直沉默着,攥得她手腕死紧,神色如暗夜寒雨,默然冰冷。
就这样看了一会,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夕月腿都酸了。身形稍微有点偏斜,他就察觉出来。松了手重新闭上眼,靠在藤椅上淡淡:“揉吧。”带着不易察觉的几丝怅然。
朝堂的事永远是黑暗残酷,勾起他心中的暴虐嗜血。压制这种情绪需要力气,实在是累了,不想再责问什么。
愿意回来就好了。
他闭着眼,夕月长指一重一轻按在他头侧,浅水一样的目光,顺着他的额头鼻尖到唇瓣。罢了,就放肆心疼这一次又如何,索性不干任何人的事,也不会被他瞧出来,只是伺候罢了。
怜心匆匆赶过来,到了隔扇门口却是怔忪。里头江夕月容颜清雅,侧头看他的眸中含水。陆承渊则闭着眼,任她给他按摩,神色放松。香气浅浅,光影在地上拉长,时光在屋内溪水般流淌。
“回去吧,有她。”陆承渊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