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用影后的台词功力朝傅临说道:“谢谢你,傅先生,我进去了,再见。”
最后一句再见,姜橙有失影后水准,囫囵吞枣就含糊过去了。
她脚步稳健,拐进洗手间的一瞬,背部同一时间松弛下来,额头抵着冰凉墙面,不断做深呼吸,企图平复激烈的心跳。
越想越丢人越想越尴尬,姜橙气恼地用拳头砸着墙面,静谧的室内响起几声委屈的呜咽。
姜橙并不想再回到宴会现场,她用凉水冲脸醒酒,摘下零零碎碎的发饰,没戴口罩也没戴墨镜,就这样出去了。
她回国不过两三天,狗仔来不及打听她的行程,不怕被拍。
高跟鞋叩在瓷砖上发出有规律的磕哒声,在看见卫生间外墙斜倚着的清闲男人时,节奏瞬时乱掉。
“傅先生?!”姜橙扶墙,惊诧得双眸圆睁。
她凭着女明星的本能,下一刻就缩回洗手间,后脑勺抵着墙面,两眼绝望地看着天花板,“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还还还还还看到她湿脸花妆发乱的丑陋模样!
闪着火星的烟头被掐灭在砂石烟灰缸里,傅临盯着从门口透出来的斜长影子,微不可闻地笑了一声:“姜小姐,我不会把一位喝醉的女士,独自丢在洗手间里。”
姜橙手忙脚乱地从晚宴包里翻出口罩和墨镜戴上,又因为太慌乱了,圆管口红也连带着掉到地上,滴溜溜地滚到门口,撞到墙壁后才停下来。
外头传来意味不明似在忍笑的一声:“别着急,慢慢来。”
头发来不及挽,姜橙只能用手将就梳了下,整理好后,才挺直脊背走出去,连口红都没捡。
隔着墨镜,姜橙终于敢胆大包天地盯住傅临,真诚而又咬牙切齿地夸奖道:“傅先生,你真是个绅士。”
“姜小姐夸奖人都喜欢用这种隐晦曲折的语气吗?”
“傅先生展示绅士风度时都喜欢这样给人惊吓吗?”
“好吧。”傅临略微颔首,从善如流,“抱歉,姜小姐,刚刚我就该告诉你,其实我在等你。”
姜橙咬住下唇,一想到她在卫生间里懊恼捶墙时,极有可能被他当笑话一样听着,她就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傅先生,我不回去的,所以你不用等我。”姜橙扶了下墨镜,潇洒转身,“我先走了,再见。”
傅临跟在姜橙身后,落后她约两个身位,轻描淡写地说:“我送你回家。”
“傅先生,”姜橙脚步顿住,声音中有困窘和赌气,“虽然你没看过我的作品,但我毕竟是个艺人,你送我回家,万一被狗仔拍到,不合适。”
傅临停在她身侧,看到姜橙额边贴着几缕湿掉的卷发,玩味地回问:“姜小姐,妆花掉后不戴口罩墨镜就出来,对于艺人来说,合适吗?”
“那我不是——”姜橙一时哽住,脾气和酒劲一块上脑,“反正不劳傅先生送!”
姜橙脾气一上来,是管不上什么身份高低的,语气都带上一种摆烂式的赌气。
她可以弯颈折腰应付每一位腰缠万贯的资方,却不愿意在傅临这里吃一星半点的亏。
那个无意又稍显刻意的摔倒,已经让她很丢人了,只能用这样不太友好的方式,斩断所有无谓的念头。
不管是傅临的,还是她的。
语毕,姜橙利落转身离开,走廊尽头停着电梯,从梯门银灰色的反光中,她能看见傅临仍在原地没动。
进入轿厢后,姜橙戴着墨镜,“光明正大”地对上他的视线。
所有色彩都模糊在棕黄色的视野里,他像一樽高不可攀的神像,一动不动,停驻在原地,眉眼深邃而克制,带着旋涡般的吸引力。
梯门关闭,冰冷的轿厢生生隔断两道交缠的目光。
姜橙长长地松了口气,电梯下落,片刻失重后抵达一层,她给等在停车场的程瑜打了个电话,让程瑜来酒店正门接她。
宁城是南方城市,冬天比起在极寒地带的维克小镇,属实小巫见大巫。
她天生畏冷,最后一站选在了冰岛维克,程瑜问原因,她只说:“以后拍戏可能还得跳冰湖,提前练练身子骨,挺好的。”
如今身着一条单裙,站在深冬凛风中,如一株破雪而出的红玫瑰,哪怕瓣叶冻得零落一地,枝干也是直而挺的。
姜橙等了十分钟,正想打电话,程瑜就打了过来。
“姜姜……”
听这语气,姜橙就知道她闯祸了,她揉了揉眉骨,“说吧。”
“我刚刚倒车的时候,车胎碾上了路边的花坛,爆、爆胎了……”
姜橙长叹一口气,问:“人有没有事?”
程瑜在那边缩了缩脖子,“没有,但是我们回去得半个多小时,这样上路太危险了,我刚刚已经叫车了,还没人接单……”
“今天跨年哎,程姐,要不我们还是骑共享单车回去吧。”姜橙朝手机那侧歪头,说着天马行空不着调的话。
“再等会再等会,肯定有的。”
姜橙不是很担心,实在叫不到车,就等宴会结束让陈故送一程。
她百无聊赖地调侃自家小助理:“程瑜,我给了你一年时间考驾照,你真的过了吗?”
“我刚刚是没看见那个花坛然后……”
程瑜后面说了什么,姜橙没听见。
一辆银灰色迈巴赫从路的左侧缓停在面前,姜橙本想让一让,可车窗降下后,男人半侧轮廓覆着昏暗深影,双目半阖,矜重而冷漠,让人忍不住远离。
“姜小姐,”寒冬深夜里,他醇浓如酒的嗓音,轻而易举就勾起姜橙身体里方才被冷水强压下去的醺意,“我送你回家。”
姜橙推了下墨镜,脊背挺直,目不斜视:“不劳烦傅先生,助理会来接我。”
傅临终于抬眼,眸色轻巧又玩味:“不巧,我刚刚看见有一位喊着‘姜姜’的小姑娘,倒车时撞了花坛,那不会就是姜小姐的助理吧。”
“当然不是!”姜橙想都没想就否认了,完全忘了手机还在通话中。
程瑜在电话里幽怨地控诉着:“姜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