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满心以为,当我急匆匆地赶到的时候,那艾雷恩肯定已经开始施展他那一套令人作呕的手段,对着蕾格娜大献殷勤了。而蕾格娜医生呢,想必会满脸厌恶地将脸撇向一边,那表情就像是突然看到了一坨散发着恶臭的狗屎一般。然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艾雷恩根本就没有见到蕾格娜,他在冈茨社区那高大威严的大门前,就被无情地拒之门外,吃了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
在阿拉桑这个地方,人们依据自己的职业和民族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个风格迥异的社区。这些社区可不是简单的聚居地,它们每一个都像是一座独立的小王国,被高高的围墙环绕着,就像是在一个国家里又建立起了一个个国家,在一座城市中又形成了一座座独特的小城。
每个社区都有自己的权力架构,那些德高望重的长老和能说会道、颇具威望的话事人掌控着社区的大小事务。他们就如同社区的灵魂人物,与城主以及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们共同分享着权力,维持着一种微妙而又复杂的平衡。
蕾格娜是冈茨人。冈茨这个民族是可悲的,因为他们没有自己的国家,像是一群无根的浮萍,在历史的长河中漂泊。也正因如此,冈茨人在很多地方都备受歧视,他们就像被孤立在世界之外的一群人。
不过,好在冈茨人有着自己独特的生存之道,他们在商业和医学等领域拥有着其他民族难以企及的专长。若不是这些令人赞叹的技能,恐怕他们早就被其他民族同化,甚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在拉克萨这个地方,冈茨人所受到的鄙视程度相较于其他地方还算比较轻的。但即便如此,每当夜幕像一块黑色的大幕缓缓落下,冈茨社区的大门就会早早地关闭起来。那扇紧闭的大门,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沉重,与周围其他社区在夜晚的热闹或安宁形成了鲜明至极的对比。
我心里很清楚,我来的这个时间点实在是不太合适。可救人如救火啊,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繁文缛节。我急忙上前,朝着守在大门两侧、手持木棒、神情严肃的守卫打起了招呼。那木棒在夜色中泛着淡淡的寒光,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里的规矩。我赶忙告知他们自己的来意,希望他们能网开一面。
看到我是我,守卫们的眼神明显和善了许多。其中有一个身穿略显陈旧的皮甲、一头棕色头发在夜风中微微飘动的青年,他看着我,眼中露出一丝善意,说道:“我也不清楚这个时候蕾格娜医生睡了没有,不过你稍等一下,我可以帮你去敲敲门问问。”
我连忙向他表达了深深的感谢,心中涌起一丝希望。
接着,那扇厚重的大门被缓缓打开了一条细缝,那缝隙仅容一人侧身进去。那青年侧身闪了进去,随后,大门又“砰”的一声紧紧关上了,那沉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我的心也随着这声音猛地一紧。
尽管我内心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但我也明白此时除了等待别无他法。为了让这难熬的时间能过得快一点,我开始和剩下的守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安格,城主千金和阿马力克王子的婚礼,你们长老有收到邀请吗?”我随意地问道。
显然,被人记住名字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名叫安格的青年先是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可紧接着,他的笑容就像被一阵寒风吹走了一般,哭丧着脸说道:“长老倒是收到了邀请,可……”
说着,安格神秘兮兮地凑到了我的耳边,完全不理会一旁的艾雷恩正竖着耳朵,努力想听清我们的谈话。他把一个在大家看来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告诉了我:“这邀请可真是贵啊,足足花费了 10000第纳尔呢。”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具体的花销数目,我不禁在心里暗暗咋舌:“真是昂贵的请帖啊,这简直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同时,我也完全能理解安格为啥会哭丧着脸了。因为这可不是长老一个人掏腰包就能解决的事情,这笔费用是要分摊到社区里每一个人的头上的啊。
要知道,一个第纳尔就足够让一家五口维持一天的花销了。而冈茨社区总共还不到两百户人家,这么一算,平摊到每户至少得六十个第纳尔啊。这对每一户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一旁的艾雷恩听到这个数目,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情。我从来都不知道艾雷恩究竟有多少钱,只知道他似乎从来没有为钱发过愁,好像他的钱就像无穷无尽似的。
就在这时,门再次被打开了。
这么快?!我不禁惴惴不安。
“弗里斯,蕾格娜医生怎么说?”我急迫地问道,同时,我也终于记起了这个进去通报的青年的名字。
弗里斯看着我,笑着说道:“蕾格娜医生还没就寝呢,她让你进去。但是……”
说着,弗里斯看了一眼艾雷恩,又接着说道:“但是只允许你一个人进去。”
“凭什么!”艾雷恩就像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一下子跳了起来,满脸通红地怒吼道,“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也是为了我们团长的病来的。而且是我先到的!”
安格和弗里斯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傻子一样看着艾雷恩,他们眼神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你自己做了什么事,难道心里没点数吗?为什么不让你进去,你会不清楚?
我没有理会跳脚的艾雷恩,抬脚走进了社区里面。
这里我来过不下十次了,对这里的每一条小路、每一个角落都颇为熟悉,就像是走在自己家的院子里一样,轻车熟路。
蕾格娜医生的家在街边,是一幢十分雅致的二层小楼,还带有一个小巧玲珑的院子。我到的时候,小院的门半开着,像是在静静地等待着我的到来。我心里明白,这是蕾格娜特意为我留的门,于是我抬脚走了进去。
一进到玄关,我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属于医生家里特有的药味。那味道混合着各种草药的香气,有一丝苦涩,又有一丝清新,让人莫名地感到安心。在玄关的尽头,摆放着一个造型独特的大肚细颈螺旋纹的瓶子。
这个瓶子我太熟悉了。这是个尿瓶,是医生这个特殊职业独有的标志,它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家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