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蕊见阿喜奶奶也要跟着过去凑热闹,伸手搀了她一下。
后脑勺忽然有股风刮过,苏蕊飞快转身,又见到一个黑衣身影从她家院子前面跑过。
苏蕊直觉这个人跟郭家荣被打有关系。
这次她不会放过机会。
她身量小,速度却快,一口气从家门口将人撵到村子北头的土坝边。
苏蕊气喘吁吁地叉着腰堵住人。
面前的男人应有三十岁,手里拿着扳手,冲苏蕊挥了挥,又怕真伤到她,神经质地打了几下扳手,随后将手背在身后,冲苏蕊傻乐:“小蕊...小蕊...”
他因为揍郭家荣,身上的衣服沾上泥巴,仔细看衣服长短大小合适,没有一块补丁。
他两眼眼距很开,茂密的头发比一般男同志要长,并且脑门又大又亮,和厚嘴唇一起争夺苏蕊的视线。
苏蕊经常与民兵队的人巡逻自防,没见过这人,第一反应是外乡的流窜分子。
这两年上山下乡如火如荼的展开,有极少数人受不了农村的苦,扒火车、偷东西,拼了命地往城里跑。乡里今年已经发生两起这样的事件。
苏蕊跟他面对面站着,发现不对了。这人眼神涣散,笑起来憨中透漏几分痴傻气息。
苏蕊明白了,这恐怕是谁家关着的傻儿子跑出来了。
小坝村离县城只有五里地,算是在县城边上,说是从县城好人家里跑出来的,也有人信。
苏蕊问:“你认识我?是你打的人?”
痴傻男子智商不高,还以为苏蕊高兴,拍着巴掌说:“打死他、打死他!”
“别打死他,每天揍一揍倒是可以。”苏蕊对于郭家荣挨打还是喜闻乐见的,她回头看到已经有人发现他们的动静,正在赶过来,想了想,飞快地问:“他怎么惹到你了?”
痴傻男子抬起胳膊蹭了蹭唇角的口水,结结巴巴说:“不许他跟你处对象!你是我媳妇!”
苏蕊心想,坏了。又一个烂桃花来了。
正说话间,郭庆旺已经带人赶到这里,郭家荣跟他形容是个外地傻子打的他,他还不信,他儿子怎么还打不过个傻子。
到了面前看到膀肥腰圆的痴傻男子,他一时站住脚,指挥身后几位男同志上去帮忙制服他。
郭庆旺见到苏蕊在边上,气不打一处来:“咱们村里的傻子被你使唤还不够,你居然还使唤上别的傻子?”
啪!
一个耳光落在郭庆旺的脸上,他酱紫色的老脸见不到手印,但是声音震耳发聩啊。
不光是苏蕊,边上帮忙的村民们也被镇住了。
“我不是傻子!”痴傻男子收回手,孩童般跺着脚:“不许说她!杀了你!杀了你!”
“哎哟,你们还看着干什么啊,赶紧捆起来送到公安去!”
郭庆旺并没有将痴傻男子的话当真,咬了咬松动的老牙,捂着腮帮子愤怒地说:“管他是不是傻子,我一定要给我们爷俩讨回公道!”
苏蕊乐意给他泼冷水,淡淡地说:“傻子打人不犯法,你们的公道估计讨不回来了。”
她见痴傻男子一点不反抗,似乎很习惯被人捆住押送,估计不是第一次犯事。
“怎么不犯法?他打了老子和老子的儿子,就该负责!”郭庆旺捂着一边脸,挥手招呼大家把人押送进县城公安局。
苏蕊跟痴傻男子交代了声:“别再来了啊。”等到他们走远,还惦记着郭家荣被打成什么样,可惜还是没见到。
等他们人都散了,阿喜奶奶拄着拐棍到了:“老太太又来晚啦?”
“您这两日养好身子骨,下礼拜咱们小组进行民兵训练,您可别掉链子呀。”
阿喜奶奶颤颤巍巍地掏出小手帕,擦了擦额头和唇角:“放心吧,老太太拼了命也要活到那天,不能让你的小组解散啦。”
“谢谢您呀,您先回去吧,您一定长命百岁。”
一定长命百岁这句话,苏蕊是天天说、日日说。
民兵小组最低四人一组,一位小组长加三位组员。苏蕊的三小组堪堪在合格线上,若是少一个,三小组就会惨遭解散。
阿喜奶奶是举足轻重的四分之一呐!
望着阿喜奶奶缓慢回家的背影,苏蕊往妇女办公室去。
说是办公室,其实是一栋楼。
要说小坝村保存最久、最有年头的应该就是这栋不土不洋的二层楼。
这里原来是小坝村的村委会,三村合并后,由于这边妇女同志多,专门设立妇女办公室给赵阿姐,让她做好妇女工作。
墙面一左一右印着“妇女解放、社会进步”“追求独立、自强不息”的口号。
这栋1958年建造给苏联援建专家使用的办公楼,仿斯大林式风格。
当年苏联撤走援建专家,高耸巍峨富有革命激情与荣耀的楼房中道崩殂,草草砌盖成二层楼。只有穹顶上飞翔的和平鸽还昭示着曾经的意识形态。
门前难得用水泥抹平的地面,本有两幅旗杆,一幅属于祖国,一幅是苏联。
地面上还有几句苏联话,苏蕊认不得,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走上去踩上两脚。
要是苏联专家没被撤走,水坝修建成功,小坝村的妇女们也不会成为寡妇了。
后来苏联旗杆被愤怒的妇女们推倒,仅留下水泥平台,晒着青萝卜条和芥菜疙瘩。铁旗杆融成集体大铁锅,天天被小坝村做饭的寡婶铲来铲去。
苏蕊摇摇头,算了,怨天尤人没有用,幸福要自己争取来!
苏蕊如今有两个愿望:
第一个:娶个上门女婿。
难度新手初级,因为小坝村有丰富的娶男人经验。
第二个:成为小坝村最有种的女子。
难度地狱级。
毕竟一个花黄大闺女要在四百多名寡妇当中脱颖而出,太难了。更何况其中有一百二十多人娶到上门女婿,有了贤内助难度加倍。
“赵阿姐!”
小坝村的人们不管大人小孩都愿意叫赵主任一句赵阿姐,甭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