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事情,跟你有关系吗?”云迩很快冷静下来。
她起初的确只把攻玉当做一个小孩子看。但是后面的种种,包括攻玉异于同龄人成熟的心智,那一副永远游离于众人之外的淡然表情。以及他究竟如何应付黑雾泊吞金,也无从知晓。他身上太多谜团,攻玉却从来没有主动向他们提过。
云迩也从来没有问过,她的直觉向来很准,攻玉不说,一定是那段记忆对于攻玉来说,不算好。她选择尊重他。
但眼前对景象,已经远远超出了云迩对攻玉的预想。
“你吃过人肉吗?”攻玉答非所问,嘴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云迩愣住,不是因为攻玉的问句令人匪夷所思,而是隐藏在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令云迩难以置信:“攻玉……你吃过?”
攻玉以为她会露出嫌恶对表情呢,结果只是有些惊讶地问他有没有吃过。一股自厌的情绪如污浊的积水吞没来攻玉的心脏,攻玉笑容张狂诡异:“啊,是啊,我吃过。”
“还记得张仲吗?”攻玉说,“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被我吃掉的——哦,还有黑雾泊的空夜。”
“不。”云迩坚定地摇摇头,“空夜我不知道,但是张仲的致命伤,是腹部上的伤口,伤口是用匕首剖开的。”
“对,是我用的匕首。”攻玉笑容里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
“就你当时那个身高,”南宫谨握拳掩唇嗤笑,“想用匕首在一名瘦高成年男人腹部剖开一道平整的切口,怎么说呢?莫非是……”
“哦,小爷我知道了。”南宫谨作恍然大悟状,“莫非是张仲站在床前,你站在床上?可是究竟谁能这么听你的话,乖乖站在原地让人砍。”
攻玉眼底微微惊诧地看向南宫谨,似乎在想,你为什么要帮我说话?
“对。而且利刃上淬了毒,”云迩对南宫谨点头,继续说,“那毒,民间很少见,多出自各修仙门派之中。”
“所以,人不是你杀的,你是在人死之后吃掉的他。”
攻玉冷哼一声:“是不是我杀的,有什么重要的吗?”
“当然重要。”云迩斩钉截铁地回答,“如果人不是你杀的,我就可以问你,为什么要吃人肉。”
“为什么要问我?我的回答有那么重要么?”攻玉收敛脸上的情绪,语气平静,与方才判若两人。
“朋友的每一个回答,都很重要。”云迩回答了他。
攻玉沉默良久,随后捋起红色的衣袖,苍白的手臂伸向了笼子。在云迩惊呼一声“攻玉”之中,牢里的五个人如同饿狼一般,一头撞上铁栏杆,撕咬着攻玉的手臂。
攻玉表情不曾动一下,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
“不许再咬了。”云迩抄起角落里的木棍,怼进铁栏杆之间的空隙里,将如狼似虎的嘴抵了回去。可是惊人的咬合力甚至让木棍没撑过一刻钟,便碎成几节。
好在南宫谨及时将攻玉拉走了。
云迩看向被五个“人”撕碎的木棍,心有余悸地退后了几步。
“喂。”攻玉出声叫她,声音冷冷的。
云迩转身刚想查看攻玉的伤势,攻玉却举起那只已经被咬的面目全非的手臂,森森的白骨上吊着几丝残肉,鲜血顺着手腕啪嗒啪嗒滴到地上,汇成一塘小血坑。
下一秒,他手上的残肉如同有了生命力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细密的血管重新连在了一起,肌肉一粒一粒地重新咬合,很快便将裸露在外的白骨和细密的血管包裹起来,红色的肌肉上又长出了一层苍白的皮肤。
一切发生的那么快。如果不是地上那摊血迹,甚至看不出攻玉的手受伤过。
云迩拉起他的手,仔细检查了一下,的确没有任何伤口,才出了口气:“下回不要这样了。”
“如果不这样,你们怎么会信?”攻玉平静地说。
“我说了,你是我的朋友,你说什么,我都会信。被骗就是我活该。”云迩露出笑容,随后又想到什么,说,“还疼吗?”
听到这话,攻玉的实现在云迩的脸上定了一下,随后迅速挪开:“习惯了。”
“习惯的意思,就是还是会疼咯?”云迩拍拍攻玉,变戏法似的摸出了一颗花生糖。“吃块糖就不疼了,姐姐说的。”
攻玉看着她手里那块糖,齿间发出一声冷笑:“还把我当小孩吗?”随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云迩口中的姐姐,不是指她自己,而是指她的姐姐,云远。
攻玉蓦地烦躁起来,推开了云迩手里的糖,指着牢里的五个人:“我要吃它们。”
未等云迩反应过来,攻玉走向牢门,那五个人看见他来了,兴奋地一个推着一个,死死地抵在栏杆上。头颅与铁栏杆狠狠相撞,发出闷闷的咚咚声。五个人呲着沾满鲜血的牙,喉底翻腾着细小的唾沫摩擦咽壁的声音。
等到攻玉真正走到牢门前了,那五个人突然安静下来,眼神虔诚到过于呆滞,僵硬地跪在牢门前,从铁栅栏的空档之间,伸出手臂。
“攻玉?”云迩低声喊了句。
攻玉却抱着手臂,也开始啃。他吃的优雅,每一只手臂的部位都似精心挑选般,一口一口下咽。咀嚼的声音规律而清脆,丝丝缕缕地刮动人的神经。
末了,这位享用贡品的人不紧不慢地用袖子擦拭嘴角,血迹洇进丝滑精密的绸缎里,像一朵开在红土上的赤华团。
他说:“这就是真相。”
人们在他身上施加欲望,作为交换,他们要以自己的身体作为牺牲。攻玉开口说:“我,不过在接受牺牲而已。”
张仲想剖了他的丹,所以施加在攻玉身上的剖口回到了自己身上。空夜想长生不老,所以献出自己的□□,生命就此终结。
“你是仙吗?”云迩问,但又好像不太像。仙会双手沾满鲜血吗?仙会整日游离在众人之外吗?仙会吃人肉吗?
攻玉仰起头,思索片刻,忽然笑道:“仙的牺牲吧。”
他也是贡品,贡谁呢?攻玉不明就里地看了云迩一眼,开口说:“这片海域有问题。”
他指着牢里,气定神闲:“他们已经不算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