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华光溢彩的九重天宫,眼下却是阴云滚滚,天雷密布。
高贵威严的天帝端坐于云霄宝座之上,睥睨着诛仙邢台之上那位紫衣女子。
“孟婆七七,尔可知罪?”
“七情六欲,本为常情,何错之有?”即便是面对这普天之下最强大的存在,七七也毫无畏惧,她眼神坦荡而坚定。
因为她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全是对的。
天帝气极反笑,抬手一挥,九十九道天雷蓄势待发。
“罔顾道法,偷盗由上神心血所化的菩提之果,此为罪一;身为地仙,痴心妄想高攀吾之嫡子,此为罪二;轮回结束之后,仍旧痴缠不休,吾多次劝诫却不曾悔改,竟还大闹天宫口出狂言,此为罪三。”
“孟婆七七,吾现下罚尔九十九道天雷,若尔可受之且魂不飞,魄不散,吾可既往不咎。”
七七觉得好笑,怎的天界人都是这副惺惺之态,那菩提果不过是她误食之,怎就成了偷盗?
九十九道天雷,莫说她一介地仙,鬼族之人于天宫本就气血相逆,便是天帝他自己又可挨得几道?
可她又不服,盘古开天,女娲造神,没由得让这些俗名虚妄困住她的满腔爱意。
即便她只是黄泉熬汤的一个小小孟婆,她也有自己所爱之人,也有自己欲为之事。
什么道法,族归,全都是狗屁!
更何况那人说过,让她等他,她也应了。
她从来不是食言之人,她信他会来,哪怕一同殒身在这天雷之下。
片刻不到,七七依旧倔强着脊骨,朝那高位之人挑衅道:“我孟婆七七,依旧不服,哪怕九十九道天雷将至,不死便不屈,尔等随意便是!”
“好,吾这诛仙台还从未沾染过鬼族之血,今日便由你一试。”
话毕,一道粗长的天雷便朝着七七劈来,劲势之大却是直接将七七劈的飞了出去,又由结界一拦,重重摔回那台面,折腾得她直接喷出一口淋漓的鲜血。
而这仅仅才是一道。
望着七七的狼狈模样,天帝总算是舒心起来。
直到连着两三道之后,看见七七已经狼狈趴在地上再无气息,他这才懒洋洋的摆架回了宫,任由七七在此自生自灭。
“一、二、三……四……”
七七一道一道数着,心想他为何还不来,又想他能不能赶着见她最后一面。
她想啊,盼啊,从满心期待至心灰意冷,不过也只是须臾之间。
她突然觉得身上也没有那么疼了。
原来天宫真的全都是骗子,伪善假良,满口道义伦理实则薄情寡义。
就这么挨了四十九道天雷之后,七七深觉自己即将身归混沌之时,十殿拢着一身黑纱自冥府火急火燎的赶来。
十殿是不欲与天界再有瓜葛的,可为了她,甚至搬出了天帝外甥女的那层情面,才好说歹说免去了剩下的那五十道天雷。
七七这下更绝望了,人没等来,狠话已放,雷没劈完,倒是被迫认了个怂。
她闭眼之前,觉得还不如被雷劈死来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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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幽的黄泉大道上,有一说书先生,在奈何桥的一头摆了个小摊,四面围了白色的帘布,中间置有案几一张,扶尺一把。
这先生声音婉转动听,故事讲的那叫一个精彩,来往的行人都被吸引来此,络绎不绝。
此人实乃黄泉孟婆七七假扮,称为兰荼先生。
“今日,咱们说的一引乃思慕。”
有一婉转女声在群间响起,泣泣悲戚。
“秦桑的慕:
北风忽又起,悠悠然然扫去殿外的尘雪,却扫不尽世人的俗心。
昔日热闹奢华的长安殿内,如今却是一片死寂。
它的主人,当今的上阳长公主薨了。
那位曾经卑微到尘埃里的讨命女子,终是亲自放弃了她的命,死在那个她梦寐以求的皇位之上,死在了那只她最爱的掐丝红宝石金步摇里。
这是个苦命人啊!
新帝的登基大典上,上阳长公主用了发梢那支金步摇狠狠的扎入了心口,被特地打磨过的尖口又快又狠的便刺破了她的心脏。
临了之时她唇边还带着一抹笑意。
所幸,不是很疼。
也是,上阳这一辈子,吃过的苦可太多了,解脱前的这点小刺疼哪能让她瞧上眼呢!
上阳长公主死后不久,就被带去了黄泉,那里有个拢着一身黑纱的艳丽女子,冥府唤她“十殿”,她说上阳还有前尘往事未了确,不可往生投胎。
上阳有些疑惑,为何诺大个冥府居然是冥王亲自接待她,居然也没见着传说中的孟婆。
上阳无可奈何,兜兜转转的又回了长安殿内。
如今她盘桓在这长安殿内的房梁之上已经整整一个月了,除了她之前的女官幽娘天天来这儿悼念我,便也再无他人。
上阳不明白,为何冥殿不允许她投胎,还要将她困在这座孤寂的长安殿。
长安长安,原以为是长命平安,没曾想却是长苦难安。
若是早能料到今日,她倒是宁愿做回那个城隍庙里的小乞丐,哪怕不为人知的冻死在某个风寒交加的冬日,也好过现在死了还不得超生。
这日,上阳百无聊赖的坐在房梁之上晃荡着双腿,正看着从小鬼那里买来的《冥界奇事闻》时,恰好听见有人推开了殿门。
奇怪,幽娘不是才走?
上阳好奇的探头,瞧见一片藏青色的长袍带着冬日的凛冽席卷而来。
上阳正要侧身来躲,后知后觉间却猛然回过神来。
还好,她已经是鬼了,不然被这么一吹又得着风寒。
因着幼时乞讨的缘故,上阳的身子很是不好,尤其是到了冬日,总是被幽娘裹的严严实实,难得有个利落轻快的身体。
江言来此作甚?她都死了还不愿放过她?
上阳有些生气,跳下房梁跟在了他的身后,随着他弯弯绕绕的转过花园,来到了长安殿的东南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