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之本来因病神色恹恹,见平安时不时摸着胸口看向自己,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可是夫人哪里不好?”他心一凛,想起平安来之前正是带了李大夫去见叶如霜。
平安赶紧疯狂摇头:“没,夫人好着呢。”他摸了一下胸口,思索了一下,掏出帕包。
既然是老爷下的命令,就应该由老爷决定去留才是,他也是一时昏了头,连这个都没想到。
听到叶如霜没事,陈彦之心里一松,看到平安递过来的东西,一愣,接过去捏了捏。
待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些杂七杂八的药材。
“这是那天小莲丢井里的药,下人捞起来的,不过不全,晒了几天干了今天给我了。”
又想起那天小莲声泪俱下的场景,陈彦之心里一时也不好过。
“你去拿个小匣子过来。”他打算收着药,等找个时机去给叶如霜赔罪。
放进去之前,他见平安提供的帕子太糙,打算弃了它将药材规规整整码进匣子。
“老爷,怎么了?”平安见陈彦之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他手里的药草。
“你去看看,李大夫走了没有,要是没走,请他过来一趟。”陈彦之不欲多言,将码好的药材又一一拿出来,和手里的东西一起重新包进那张破旧的帕子。
……
“李大夫,这药从何而来,与这药是何物有什么关联?”陈彦之不答反问,“难不成它的来历会改变它的药性吗?”
李大夫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连声说:“不会不会,不是这个意思。”
“实在是这药罕见,轻易寻不得,恐怕认识的人也没几个。若不是老朽早些年机缘巧合见过一次,今日也……”
听到这话,陈彦之心里几度翻转。
他当时拿起来看,并非认识这药,只是觉得这药有些奇怪,像蕙兰又像桔梗,而且整体通黑,不似寻常。
又想起当日小莲发疯一般将药毁尸灭迹,恐怕此药另有隐情。
如今李大夫的表现,正是坐实了他的猜想。
“看样子,这药不仅是难寻,恐怕功效还不一般,不然也不会让你如此为难。”陈彦之心知肚明,这药恐怕于人有害。
李大夫勉强地点头。
“李大夫,想必你也听说了,我前几日新纳一房妾室,这是她打算熬的药,只是这给谁喝确是不知。”陈彦之漫不经心地斜靠床头,猜测药性。
“其实说这药难寻,不是说药材,而是药材的炮制上,这药本是通体泛绿,通过特殊手法炮制后,才是黑色。”李大夫径自说着药,“若是哪里炮制不对,都出不得这药。”
他知道陈彦之在诈自己,苦笑起来:“古书记载,有草焉,其叶如蕙,其本如桔梗,黑华而不实,名曰蓇蓉。”
陈彦之静静听着,看着帕子上黑乎乎的药材,心想,这记载还真是谢谢!半分不差。
李大夫继续说:“蓇蓉,食之使人无子。”
说完看着陈彦之如他预料的那样脸色一点点变化,不知怎的,他竟然心里有几分畅快。
陈彦之脸一会青一会白,咽了一口口水,半晌才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使人无子,是什么意思?”他直起身子,顾不得什么,翻身下床,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大夫。
李大夫斟酌着说:“具体用途得看药方,但是这药大概率是堕胎用,若是避子效果差许多。”
“是吗?”陈彦之自言自语,神色恍惚,脑子里一团乱。
李大夫终于松了一口气,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这后宅深墙里,多的是不能说的秘密。
他起身告辞,陈彦之只是瞥了他一眼,叫平安进来。
“给李大夫封个看诊红包。”
平安一愣,今日已经封过一次了,心里瞬间意会,领着李大夫出去。
“李大夫,夫人身体如何?”陈彦之扶着床沿,有气无力的声音传到李大夫耳朵里。
李大夫回头看了一眼被光影掩饰的陈彦之,心里五味杂陈:“夫人身子一向康健。”
“那就好。”
见陈彦之没其他话,李大夫跟着平安离开书房。
他哪里会信是什么新姨娘呢,一直听说陈少爷和夫人感情不好,这下可不知道陈府会如何了。
陈彦之等到房门关的声音传来,才松开苦苦挣扎的手,任由自己滑落在地上。
他一开始只以为最差的可能性是什么慢性毒药,没想到事实这么让人难以接受。
他不肯相信叶如霜会背着自己找别人,事实就在眼前,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一刻他想了很多很多,最心疼的却是她的身体,堕胎一事于女子来说,向来是会要掉半条命。
他又痛恨起那个男人来,竟然让她去承受这些。
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庆幸此时的他身体虚弱,才没能在第一时间怒起,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不行,陈彦之站起身,用力踢了一下床脚,这事绝不能让人知道!
他闭了闭眼,心里有了决定。
……
“小姐,今日听说府里下人有大变动。”小莲将食盒放下,说着打听来的消息。
“什么?”叶如霜不知在想什么,听到小莲的话也有些好奇。
“我今天去取餐听到她们都在议论,府里的小厮大半都被放庄子里了。”小莲嘟着嘴不满,“也不知道在搞什么,之前太爷过世的时候,府里人手不足都是靠借聘,如今这一出,大家有得忙了。”
叶如霜拿筷子敲了她一下,小莲摸着手腕呼痛,也意识到自己的错,低着头涨红脸不再说话。
“你急什么,是小厮又不是丫鬟,再不济也不会牵扯到你头上。”叶如霜觉得问题不大。
看着桌上的四季豆,她愣了一下,想问陈彦之的事又觉得此地无银。
算了,她心想。
“小姐,怎么又赏月,小心夜风。”小莲走过去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平平无奇。
“苍穹终明月挂。”叶如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