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因此而感激他。
由于光线太暗,不留神,手心掠过簸箕时,猛觉一阵割痛,借着灯光一看,沿着掌纹一道横切的伤口,鲜血直流,竟是被簸箕边缘支起的竹篾划伤了。
忍不住吸气,今夜,她是犯了太岁吗?
起身,回头,发现男子正倚在门旁幽幽望着她,那目光,意味不明。
女子径直走进屋子,拿出药箱,刚刚取出金创药和细布,手腕突然被飘身而来的男子一把握住。
女子眸中怒色如乌云般翻涌而出,待欲催动内力,头顶却传来一声低低轻笑,女子不由怔了怔,抬眸,眼前的男子薄唇微勾,狭长眸子里一抹极浅淡的温和,他的确在笑。
“帮你包扎伤口而已,何至于此?”
男子自袖中取出瓷瓶,拇指推开瓶塞,清冽药水洒向她的伤口,她痛得瑟缩,男子更紧地握住她的手腕,语气竟似隐约带了一丝轻柔:“忍一下。”
待她已感觉不到疼痛,他取出另一个瓷瓶,里面是晶莹剔透的粉末,均匀铺撒在伤口上,之后用细布仔仔细细包好,幽幽地道:“虽然玄华堂的医术不及考槃宫,但我们的玉露粉祛腐生肌消弭疤痕,还是勉强可同贵宫金创药一较高下的。”
女子垂眸收拾药箱,不置可否。对于被他看出自己出自考槃宫这一点,她并不惊讶。考槃宫作为江湖杏林泰山北斗,游医无数,并且各个医术超群,武功不凡,十个江湖游医,八个出自考槃宫,着实不难推断。
至于他……
男子坐在桌前,倒了杯茶水推到她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明知我的身份还敢救我,真是不怕麻烦。”
女子端起茶杯,浅啜一口:“难道治病救人也需斟酌利害吗?”
男子喝了口茶,抬头看她一眼:“或许,你不需要。”放下茶杯,起身,出去了。
女子默默看着杯中凉茶,目光幽幽流转。
近日传闻,黑|道两大门派玄华堂和残雪门争夺黑|道之主,玄华堂堂主墨封同残雪门门主东门残雪于青虚峰对决,最终,墨封虽大败东门残雪,可自己也身受重伤,不知所踪。
她在溪边见到他时,根据他的周身气度,大概推断出他就是那个让江湖之人闻风丧胆的玄华堂堂主,残忍嗜血杀人如麻的玄华魔君墨封。
可是,医乃仁术,治病救人是她的本能,无论眼前是什么样的人,她都不能眼睁睁任他死去。
所以,她救了他。
翌日天将放亮,她便熬好了汤药煟在炉火上,然后出门采药。
返回时,已是落日西斜。
将步入竹林,远远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顺着味道前行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便见到了她最不想见到的景象。
即便常年行走于江湖之上,即便早已领略过江湖的血雨腥风,她还是无法接受人命如草芥,无法接受尸横遍野的杀戮。
眼前横七竖八地躺着三十几个黑衣人,全部一剑毙命,伤口皆在咽喉,剑法一流到不可思议。
她沉默了好久,方回转方向,走向半里开外的三间茅屋。
院子里干干净净,茅屋前搭起了一个新的草棚,比之原先的草棚大且结实了很多,下方木架,整整齐齐摆列了一排簸箕。
墨封坐在木桌前喝茶,神态平静,气色犹佳,看来恢复不错。
她取下身后背篓放到桌上,墨封已斟满一杯清茶送到她身前:“走了一天,累了吧。”
她低垂着眼眸没有伸手去接,也没有说话。
墨封端着茶杯的手臂在空中停顿了片刻,慢慢把杯子放到了木桌上,语气里带了几分低沉:“我没有让他们脏了你的院子。”
她自袖中摸出一个通体透白的小瓷瓶放到桌上,声音平静而冷淡:“你可以走了。”
墨封猛地抬眸,狭长眸中有无数情绪瞬间翻涌,又瞬间湮灭,唇角缓缓勾出一丝极冷的笑:“如果有人来杀我,我是不是应该引颈受戮?”
她不以为意地抬步走向茅屋,墨封却猛然起身挡住她的去路,语气里一派森寒:“回答我。”
她不免有些头疼,抬起纤长手指按了按额角,目光落在竹林深处:“我只知道因果循环,种何因,得何果。即便果真祸从天降,杀戮或许是解决问题最简单最快捷的方法,却绝不是最好的方法,不过是冤冤相报,永无止境罢了。”
墨封静静立在夕阳里,身上的戾气逐渐随风散去。
她再次抬步走向茅屋,墨封没有继续阻止,只是沉默了片刻,突然问了句:“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脚下步伐未有一丝停顿:“没有必要。”
墨封的声音紧随其后:“告诉我,我马上走。”
她无可奈何地蹙眉顿了一下,声音是一贯的冷淡:“上官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