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齿互相撞击的节奏里,在温暖的起居室里显得细若游丝,沙威回复的声音像一道命令般坚硬:“别说话!”
“不……不我……我要……说!”栗发姑娘的眼睛睁大了点,壁炉的火光在虹膜上跳动,仿佛点燃了她的双眸:“我、我……”
沙威紧盯着她,语调从命令变成了安抚:“等一会再说,我不会赶你走的。”
话音刚落,一颗泪珠就从琥珀色的大眼睛里滑落,艾潘妮直直地盯着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皮埃尔煮好了温热珍贵的红茶,把深红近黑的茶水灌进瓷杯,端给蜷缩在扶手椅里的艾潘妮。她依然浑身颤抖,但已经能对男孩露出感激的微笑,然后低头慢慢地啜饮热腾腾的茶。
她维持着窝在扶手椅里的姿态,胸前和两侧都垫着热水袋,双脚贴在沙威身上,嘴唇逐渐褪去青紫,脸色开始向正常肤色恢复。各种形式的热量从各个方向涌来,促使冰凉的躯体升温,在艾潘妮喝完她的茶之前,就取得了对舌头、牙齿的控制权。
“我、我想对你说……我很抱歉。”艾潘妮捧着茶杯,把脸埋在蒸腾的白色雾气里,轻轻地说道:“请你原谅我。”
她感到一直揉搓着自己脚踝和小腿的手停了下来,短暂的停顿后是沙威转头对小学徒的说话声:“谢谢你皮埃尔,这里没有你的工作了,回去睡觉吧。”
随着男孩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楼梯上,起居室安静了下来,一时间只有壁炉里的木柴在火焰中噼啪作响。
艾潘妮又闷了一口热茶,盯着茶杯看了会,主动打破沉默:“我不该把帽子借给别人——请相信我这是有理由的——但是,无论如何,我确实做了错事,这是无可辩驳的,对不起。”
她不敢抬头看对面男人的脸,那双粗糙的大手又继续按摩她的小腿和脚,但没有任何声音回应。
TMD 不管了!
艾潘妮的心中骂了句粗口,也不管沙威愿不愿意听,一口气把她跟芳汀的认识和交往经历大致说明了一遍,也包括芳汀之前在马德兰工厂里的遭遇。万幸的是,沙威没有阻拦她的倾诉,只是持续帮她温暖腿脚。
“所以,帽子确实是借的,并且已经收回。”艾潘妮的声音越来越坚定:“因为这是我最重要的人所赠,是我最珍贵的东西——我从没想过要舍弃它!以上帝的名义发誓!并且以后我绝不会再让它离开我身边!”
她还是没听到回答,沙威放下她已经回复温度的双脚,起身到壁炉前的架子上取下烘热的袜子和皮靴,回到椅子上开始帮她穿鞋。
眼看对方没有接受的意思,艾潘妮感到越来越焦虑,声音禁不住带上一点哭腔:“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就算站在上帝面前我也问心无愧——我说的全是真心话!我想要得到你的原谅,我不想失去我最重要的人,我——”
“我相信你。”
伴随着最后一颗靴子纽扣被扣好,低沉的声音从对面飘来。艾潘妮抬起头,迎面撞上沙威灰色的眼睛,面色严肃:“但是你应该回去了。”
不——
“你说过不会赶我走的!”艾潘妮的声音空洞而带有一丝恐惧。
高大魁梧的男人撑着膝盖从矮凳上站起来,眉头微微皴起,一如平日工作时的状态,转身扣上衬衫的扣子:“一位淑女不应该这个时间还留在单身汉的家里,会损害你的名声。”
“我 TMD 在乎那玩意儿的话,还会来这里吗?!”莫名的愤怒涌进艾潘妮的心头,促使她提高了音量:“我不要再像之前一样独个纠结痛苦了!”
“稍等一下我会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
女人嘶哑的低吼在起居室里响起,一只手抓住沙威的右胳膊,猛地把他拉转回身。面前的艾潘妮也已从扶手椅上站起,漂亮的眉眼间怒气浮现,像头炸起毛的母狞猫,露出凶蛮倔强的小獠牙。
“该死的,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面对我!”艾潘妮显出少见的凶恶怒容,转眼又笑了起来:“哦,我明白了,你就是个不敢面对现实的胆小鬼!”
“艾潘妮!”沙威严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你在胡说什么?!”
“哈,我胡说?那你倒是回答我啊!”艾潘妮向前猛冲两步,直接扑到了沙威身上,双手拽住他的衬衫领口,用压低但坚决的声音说:“说话啊,说出你的决定!你这个连真心话都不敢说出口的懦夫!”
她奋力地想要摇晃沙威,但魁梧的警官根本没被撼动分毫,他粗大的双手紧扣住她的肩膀,脸色从严肃镇定逐渐往狰狞的方向发展,就连灰眼睛里也开始隐约能看见血丝。
“不原谅我是你的权利,我没办法。”艾潘妮没有放弃抓对方领口的威胁行为,语气坚定但眼眸里满是伤心和绝望:“看在上帝的份上,生气也好拒绝也好,拜托请直接说清楚,好让我彻底死心!该死的,我宁愿死掉也不要当个糊涂鬼!”
一瞬间,艾潘妮仿佛回到遥远的巴黎街头,硝烟味弥漫在身边,濒死般的窒息感充斥全身,让她动弹不得,吐出口的声音却忽然柔和起来:“但是,就算不被原谅,我也——沙威啊,我相信我大概是爱上了你。”
回答她的是一个力气大到几乎勒断骨头的拥抱,和一个暴风雨般激烈的深吻,真正意义上夺走了她肺里的氧气,令她确实地陷入窒息样的感觉。
两条结实的臂膀紧紧箍住艾潘妮娇小的躯干,似乎要把她嵌入那宽阔温暖的胸膛里,而艾潘妮则报之以紧紧环抱住沙威脖子,看起来要把他就地绞死一样。同时两人的唇舌激烈地交缠在一起,狂乱地在对方的领域里疯狂探索,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柔软。沙威的络腮胡不时蹭着艾潘妮的皮肤,和他粗重凌乱的呼吸一起,让她的脸上感到阵阵刺痒。
当深吻结束时,沙威依然不愿放开胳膊,还是把栗发姑娘紧抱在怀里,一只手捧住她的后脑勺,粗壮的手指插入盘好的发髻中,弯下腰低头把他自己的脸深深埋进艾潘妮的肩窝,不停地亲吻她的耳朵和脖子,同时在她耳边低声呢喃。
“我怎么会记恨你呢?”沙威的声音听起来沙哑又悲伤,带着跟他平时冷硬风格截然不同的感情:“怎么会呢……我真傻,我就是个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