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的脸上:“哪怕看在艾潘妮的份上。”
“还是那句话:你以为我是傻子吗?”沙威恶狠狠地低声说道:“像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我的职责就是维护法律,把你这种家伙带回应该呆的地方!”
白发老人整理了一下刚才被抓皱的外套,用悲悯的目光看着他,缓慢地发问:“是吗?那请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告诉我,将来你也会这么对待有恩于你的、或者深爱你的人吗?”
高大的警官脸上的肌肉在抽搐,又像高兴又像愤怒,还带着一丝惊慌失措,竟然无法迅速作答。
他高兴是因为长久以来的怀疑被验证,终于堵到了销声匿迹已久的逃犯;愤怒则是因为他竟然无法击败这个逃犯,这老人的力量远在自己之上,下去喊等在庭院里的士兵,则会给逃犯溜之大吉的机会。
而惊慌失措,则是因为沙威震惊地发现,他没法回答马德兰——现在应该改叫冉阿让——的问题。
冉阿让和艾潘妮都对他有恩。
虽没有生死恩情那么大,但沙威货真价实地欠着冉阿让一笔债。冉阿让在之前沙威被陷害的时候,为他说话为他作证。以当时的情况,冉阿让完全可以顺水推舟,彻底毁掉沙威的职业和人生,从而摆脱他这个威胁。
但冉阿让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了为沙威作证,甚至组织了一个团队为此奔忙,光是各种开销大概就足够沙威白干好几年的。他平生最警惕罪犯利用人情债来胁迫他,现在却被命运女神无情地扔进困境。
如果沙威是个小人,就完全可以无视冉阿让对他的恩惠,拒绝这苦役犯的一切哀求,简简单单地抓走了事。可问题是——沙威很凶残,但绝不卑鄙,欠了债就要偿还,他做不到无视自己的良心。
此时良心正不断地催动,在他心中低语:
不就是三天吗?现在抓捕和三天后抓捕有什么区别呢?顶多就是个办事拖延,会被上峰申斥。但这是你可以并甘愿承担的代价。
再说了,完全可以派人“钉住”他,就像面对犯罪团伙一直以来的做法一样。并且这样做的话,还可以避开艾潘妮的视线,容后再慢慢告知,不会过于打击她的心灵。
对了,还有艾潘妮……沙威想到这里就有种要窒息的感觉,这姑娘已经不止是对他有恩的程度了,她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空气和水。
但要是法律对他说要惩罚她,夺走他的空气和水呢?他会怎么做?哪怕稍微想想,沙威都会觉得如临万丈深渊。惊慌的感觉在他心中迅速扩大,甚至已经开始在大理石般的脸上表现出来。
这种状况似曾相识,对了,就是在那年舞会上,听到艾潘妮对他说“良心不是法律的敌人”的时候。
所以,良心真的可以和法律共存吗?眼前这个逃犯可以被相信吗?沙威感觉自己一直坚定的信念,早就被那姑娘击出无数裂痕,可他发现这信念并没有完全崩塌,而是开始向另外的方向生长——法典在他手中只剩下半截,可缺失的部分却以更柔软更光辉的形态,逐渐重新塑造起来。而新生的这部分,像极了冉阿让命令他释放芳汀时所阐述的东西。
【最高的法律,是良心。】
“我……我不知道,但我坚信艾潘妮绝不是个罪犯。”
她那么善良纯洁,体贴又慈悲,正直又勇敢。沙威从警多年识人无数,自认一眼就能从别人眼里看出问题,他当年也是靠这点开始怀疑冉阿让的。但他从未在艾潘妮的眼里,看到任何罪恶的影子,对此他早已深信不疑。
沙威的声音沙哑而缓慢,充满了未知的奇特情绪:“只要她还是现在的她,我就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
说完,他顿了顿,闭上眼往地上啐了一口,咬着后槽牙狠狠地说道:“好,三天,只给你三天!我会派人盯着你的,休想逃跑!”
“非常感谢,侦察员先生。”冉阿让点头致谢后,继续说道:“在走之前,还有样东西要交给您。”
沙威愣了下,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小提箱,疑惑地发问:“这是什么?”
“二十万法郎,现金。”
“你要贿赂我吗?!我告诉你这玩意屁用没有,我——”
“这是艾潘妮的嫁妆。”冉阿让挑起眉毛,用关爱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按惯例,在婚礼举行前,由她的监护人移交给她的丈夫。”
沙威的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狠话全部被硬顶回肚里,他移开目光,低头接过箱子,羞愧得没法回答任何一个字。
“尽管我是个苦役犯,但作为一个老父亲,我祝福你们,恭喜你和我家艾潘妮结婚。”
冉阿让平静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沙威,请你记住向我发过的誓言,无论如何绝不伤害她。”
沙威把目光转回来,刚要开口回答,却被一声尖叫吸引了注意力。
——是隔壁。
两人都吃了一惊,争先恐后地冲过小木门,只见病床上的芳汀静静地合眼躺着,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床边坐着的艾潘妮和苏珊,却都已经泪流满面。
“芳汀她走了……”艾潘妮已经泣不成声:“就在刚刚,我发现她已经没呼吸了!”
栗发姑娘大声抽泣,转身站起来迎向两人。冉阿让也在强忍泪水,伸出双手想要接住艾潘妮的拥抱,谁知她略一错身,奔向老人背后,直直地投入紧随其后的沙威怀里,开始嚎啕大哭。冉阿让的双手停在空中,只能尴尬地看着沙威紧紧地把姑娘搂在怀里,在她耳边喃喃念叨着什么,大概是在劝慰她。
唉,这就是所谓的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吧?有了心上人,老父亲就不再那么重要了。
冉阿让心里一阵失落,还带着些嫉妒和酸涩,只得往病床前走去,半跪下来抱住同样痛哭的苏珊。散普丽丝修女听到哭声也冲进病房,跪在床前握着十字架悲戚地为逝者念诵悼词。
沙威感到怀中的艾潘妮已经哭到濒临崩溃,他真的很怕这姑娘下一秒就会直接晕过去。看起来那个……女人对她真的很重要,虽然沙威对她结交那样的女人颇有微词,但死亡会将全部罪孽一笔勾销,他决定不再计较芳汀的身份。
“嘘,嘘,艾潘妮,听我说。”沙威一只手搂着艾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