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廿二,阳林城中大集。
荆合到阳林城中已是傍晚,主街上元宵节花灯在这大集上又用一遭。
城中大道满是摊贩行人,马车在其中难行,方知赶着马车早早转进巷子。荆合拿出一白色口袋,抖了一抖,那口袋张开大口将马车吞了下去。
看这繁华景象,便知阳林百姓生活富足。
“点心~时样点心~”荆合凑到这小摊前,卖点心的是个圆润姑娘,穿得干净利落,手中拿着小梳子正攒着花样。
“点心怎么卖?”荆合看她手指微动,片刻间攒出一精巧花样,这糕点模样不输宫中。
“五文钱一封,姑娘你看,一封有八个。我这可是祖传的手艺。”那姑娘骄傲笑着,嘴角泛起两个梨涡。
“我家祖爷爷做的糕点,当年皇帝吃了都难忘。”
荆合数了五文钱给她,那姑娘赶忙包了八块不同式样的点心递与她。
荆合捻起一块送入口中,外皮香润不干带着些莲子香气,馅料是细腻的枣泥搀着些豆沙。
比起模样,用料和味道是平淡了些。
想来她说的祖爷爷,应该是周朝年间生人。
那时阳林靠近都城长平,百姓比此时更是富庶。各路进京的奇珍皆要过阳林,食材鲜物更是不用说。
周朝覆灭后,靖朝建都于建康,阳林也逐渐衰落。
不过有神巫教庇护,又有良田,百姓总算安居。
阳林到底曾是王畿,各种玩意儿小吃看得荆合眼花缭乱。
“来一个椒盐烧饼。”
“老板,两个炸糕……”
“……油馔是什么……来一个。”
“啊呀,搅糖……”
“……”
方知手中多了个三层的盒子,不一会儿就快装满了。
他无奈啃着个炸糕,又接过荆合递过来的粘米糕,终于忍不下去。
“荆合,歇歇吧,这好些东西,我们三个都吃不下了。”
方平拉开食盒上开的小窗,捂着肚子探出头透气,正给一个拿着灯笼的小女孩瞧见。
他做了个鬼脸,吓得那小姑娘转身找阿娘去了。
方知低头看他,他悻悻躲回盒中。
“好不容易来阳林,自然要看个遍吃个遍。”荆合又在小摊上挑起了木簪子。
方知摸摸瘪下去钱袋,无奈道:“往后有的是日子,这次吃不完,还有下次。”
荆合听了这话很不同意,她拿着簪子敲了敲他额头。
“这话不对。师傅告诉我,就要当最后一次来游览。天下万里之大,不见得会再回来。“
方知叹了口气,从小师傅就惯着她。师傅十分节俭,偏偏舍得给她花钱,国师府中一半的钱都花在荆合身上。
师傅都纵容她,方知又怎么管得住。
他看了看食盒,突然抬了抬眉,转身向一边小巷子走去。
不多时,那巷子中走出一个少年,他看看头顶花灯,又伸直手臂望了望,欢喜地跑到人群中去了。
荆合转身找人,只见这少年咧着嘴看她笑,清清爽爽又有些憨的模样。
“方平?”
方平举起手中食盒,还咽了咽口水。
荆合无奈笑了声,方知倒会给自己找帮手。她伸手摸了摸方平的小脑袋,又沿街往前走。
方平看万事都新奇,跟着她左看右看,不停地吃着荆合给的小吃。
出了大集,时候已经不早,荆合又往东走了两条街,到了平安街上。
相比之下这里人就少得多了,夹道人家大都睡去了,只有月光和大集那边隐隐透过来的光亮。
从此处再往东走不远,往北一转就快到道坪街了。
荆合突然停下步子,伸手挡住方平,又示意他别说话。
赵炜用打着灯笼在平安街上快步走着,一阵风吹,他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
狗日的县令,他算个什么东西?
穷酸书生出身,哈巴狗一样跟着他爹,他老爹才推举他做了县令。
这家伙居然敢戳穿他去倚红楼,害的他被老爹禁了足。
说来也是那装神弄鬼的巫师,说什么他阳气衰落,莫要再去花楼。
狗屁不通!他才二十岁,哪里会阳气衰落!
还不到两日他就在房中闷得坐立难安,好在他娘心疼他,悄悄放他出来玩耍,又替他在他老爹那打掩护。
出门前赵夫人叮嘱他别再去倚红楼,惹他爹生气,可他又怎么会听。
正骂骂咧咧,背后又来了阵冷风,他便又开始骂这鬼天气。
前几日天气骤暖,家中桃花烂开两日。转眼就又倒春寒,疾风骤雨吹落春红。
这邪天气骗花来杀。
赵炜用裹紧衣服,心中埋怨他娘亲怎么不让他添些衣,又快走几步。
转过街角,出了平安街,这一边更黑一些。街上空无一人,赵炜用也有几分惧意。
突然听得身后一轻柔女声:“赵公子?”
赵炜用转头去看,身后黑洞洞哪里有人。
他顿时汗毛斗竖,快步往前走去。
他不敢跑动又不敢停脚,快步走了一刻钟,再看四周却是又回到原地。
“怪事,怪事……”
又一阵阴风窜过,他手中灯笼登时灭了。
“赵炜用!”这女声有形一般,似是轻拍了拍他肩膀,“赵炜用!”
他脖颈有人说话气息,赵炜用全身僵直不敢动弹。
此刻要逃早来不及,一只冰浸浸的手掐在他脖子上。
“赵公子,喊你,怎么不应呢?”
他身后悠悠升起个美人脑袋,曲转过来紧贴他脸,娇滴滴地同他讲话。
“说那么多,吃了他!”他战战兢兢抬眼,只见他头顶上一个干瘪的头颅咧着嘴正要啃下来。
“姐姐你好着急。”那美人脑袋往后退了退,怕他脑袋被啃喷出血来溅她。
那枯头很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