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芮顿了顿,不太情愿,但更不敢违抗仰头看她的女子,松开了脚。
卖药娘后颈得到了解脱,屏着呼吸,缓慢坐起,她惶恐不安地看着屹立于后侧的商芮,心乱如麻地想着对策。
云少奶奶暂时糊弄过去了,但是该怎么跑呢?
“你卖过几次药给我家的侍仆?”
“小的…不太记得了。”
“那你可知他买药是为了害他主子?”
“我不知道!”卖药娘否决得极速,瞳孔恍惚缩了缩,又改了口,“我先前是不知道,后来才知……”
元白掀了掀笑唇,散漫着几分慵懒道:“后来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我听城里有人说云家死了个侍仆……”额前冷汗细密。
她引诱了小虎卖下害人的药。
“然后呢?”
“后来……我去凑热闹看到是小虎死了……”
元白轻点颔首,眼神淡淡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我我是……”卖药娘编不下去,垂落于身侧的手悄悄攥紧。
“是他变成鬼告诉你的么?”元白抿着丹唇轻笑。
“小人猜的,猜测的……”
卖药娘畏缩垂眼,手掌抓紧于地面,倏地曲起冲跑——
一只手掐死着她的脖子,“砰!”后脑勺猛然击撞于硬墙,头盖骨好似要碎裂,瞬间眼前一暗。
可恐惧的不是头晕目眩,而是脖颈又沉又重的紧箍,气息一点一点被剥离。
她万万想不到一个富家少奶奶手劲会这般大,会让她一点挣扎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头次离死这么近,恍惚间嗅到一点茶香,紧接着那温润柔和的声线传进耳后。
“小虎死的时候也是被我这样掐着,他哭得很可怜,说以后都不敢了,我没杀他。”元白松了力气,掌下的人大口大口呼吸着,她眼里慈悲,那般人畜无害,“我不敢杀人。”
她收回手,藏于深袖,眼帘低垂,轻若无声,“我小时候答应过我夫君不会做坏事,他说他怕我遭报应。”
小死过一回的卖药娘几乎听不进云少奶奶的呓语,只觉得眼前这明艳动人的美人分外可怕。
“可若我放过你,我那死去的孩子该怎么办啊?”黑瞳凝着彻骨寒意,“我夫君小产的时候,我连陪他一块难过都不行。”
“云少奶奶!我…我是无辜的!”卖药娘这么个大女子活生生吓出泪光,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卖药给那不知好歹的侍仆了。
可这世间哪有这么多早知如此?
云少奶奶起身,瞧不清脸上神色,听着有几分讥讽之意,“你明知是毒草还要兜售卖与有心之人去毒害他人,请告知我这般行径是如何个无辜法?”
卖药娘一时咋舌,她无法辩驳。
“主子,交给我吧。”商芮已经看出元白脸上的杀意,“污秽”的事主子不愿沾得满手腥,但杀人如麻的她们可不介意这些,缓缓从腰腹抽出软剑,面无表情道,“我保证让她死的比那侍仆更痛苦些。”
元白既无摇头,也无点头,仅仅是向后退了几步,她怕鲜血溅脏了她的罗裙。
突然,卖药娘不知哪来的力气,她跪爬着,扑抱着云少奶奶的大腿求饶,涕泪泗流。
“云少奶奶,我知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夫君,小人真的不应该卖那种害人的药,害了云少爷,害了你们的孩子。”她毫无尊严的大哭着,没有人阻拦她触碰云少奶奶,所以她抓住机会……
“但小人也是逼不得已,普通的草药卖不了几个钱,只有这些稀少的毒草才能翻几倍卖,我要钱都是为了我夫君……”
“你夫君?”元白微微顿然。
卖药娘眼里显现几分窘意,“我我夫君是个瞎子,他从来没有见过我的样子,我想治好他,但是…还差一味极其昂贵的天山雪莲。天山险峻,我自己去采怕是没有命再回来,任药阁有卖天山雪莲,可价钱哪是我这种百姓能担负得起?”
“我只能卖些毒草毒药,帮别人治些怪病挣钱。云少奶奶,我卖这些毒草害人确实是死有余辜,可我夫君是真的无辜,他是个瞎子,他只有我,我死了没什么大不了,但我怕他活不了……”
“他什么都看不见,自己烧不了饭,出不了门,他只能待在家里等我回来养他。”卖药娘泣不成声,她希望能感化云少奶奶放她一马,她这么爱夫,一定懂得其间羁绊,“若我…一直回不去,我夫君一定会出来寻我,他一个男子柔弱无力,肯定会被流氓地痞给欺负。”
“云少奶奶,小的求求你,若你是我,你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受欺负吗?”她看到云少奶奶眼里的些许动容,心中暗喜,于是乎继续声情并茂道,“求您饶我一条生路,或者求您帮我好好照顾我夫君,我别无所念,只挂记着他过得好。”
“你夫君……真是个瞎子?”元白低眉踌躇着。
卖药娘怕她不信,言辞恳切,“小的不敢骗人,我再如何欺骗也不敢拿自己夫君的身体做诅咒。云少奶奶你要是不信,可跟随我回家一看,我家就在那阉乌巷最里边,不稍远。”
一阵怪异的知感弥漫,她诧异地望向云少奶奶的脸,所谓感化动容荡然无存,她笑容绮丽姝绝,似乎在嘲笑卖药娘的愚蠢。
元白冷声命令着,“都听到了吧,去把赤巫药娘的夫君好好请来伺候着,别怠慢人家了。”
屋檐冒出几个黑影,向着阉乌巷而去,药娘意识到自己落进了设得套,惊慌失措喊着,“你要做什么!?你要对我夫君做什么?”
“没什么,我的人会对你夫君很好。”元白残忍笑道,“只要你帮我乖乖做点事,他就会没事。”
药娘的四肢有些瘫软,“什什么?”
她惜才似的喟叹,“大月氏堂堂第一药师赤巫药娘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我实在于心不忍,你这种才能不该浪费在这庸碌市井之中。”
云少奶奶怕是早就查出她的身份,设着套等她自个露出软肋。赤巫沮丧地垂了垂脑袋,不甘苦笑,“第一药师又如何?还不是治不了心爱之人,现在连护他都护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