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这个,”少年乍一接受这样的事实,心中着实一时拗不过这个劲来,“在下还有事,先走了。”说着,就大踏步往门那边走去,连路也不看,穿过两重珠帘后,居然撞到拐弯处,离门不远的柱子上。
“哎,那人,你是怎么进来的?”食月明明记得司马伷派来的死士被她吩咐着,离得女娃远远地,被安排着守在府第最外围的四个角上。可那四个死士,都是多年无数次历经生死搏杀,死人堆里历练出来的高手,没理由有个大活人潜了进来都不知道啊。
少年慌不择路,又被柱撞,更加心内惶惶,听到食月问这个,不假思考道,“我扮成送菜的进来的。”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这么诚实地乖乖回答了,赶忙捂住自己的嘴,然后十分狼狈地逃出去了。
——女儿家的香闺,岂是一个大男人可以随意进去的!
开春之前,天狗带回来确切的消息,徐氏父女的案子已经查清,吕安和嵇康的冤情总算得以昭雪,司马昭也表示为轻易听信钟会的谮言,杀害嵇康、吕安,而感到后悔。吕巽被下到死牢,第二天便被问斩,竟然是司马伷亲自监刑,这点倒让我小小地意外。后来从天狗嘴里得知,其实自那次兖州刺史府尴尬的相见后,司马伷就开始潜人在暗地里悄悄调查吕巽了,可见,自那事以后,吕巽也是司马伷心里的一根刺。只是司马昭是以吕巽奸/淫弟媳之罪将其问斩昭告天下,并没有为嵇康和吕安翻案,洗清两人冤屈之意。于是,我对司马家更无好感,连带着司马伷几次派人来试图接我回兖州刺史府小聚,都被我拒绝。
年关刚过,这日,我照常去巡视赌场,路上,却发觉这几日,路两边的乞丐,一日多似一日,放眼望去,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乞丐。车窗外寒风依旧冷飕飕的,我轻叹一声,道:
“食月,你去把那些乞丐叫过来一个。”
“是。”食月搓着小手,下了车,向这些乞丐走去,“我家公子找你们问话,答好了有赏,你,跟我来。”说着,指着其中一个看上去还算利落的小乞丐道。
那小乞丐随着食月转身的方向望去,看到大街上停着一辆相当豪华的马车,便知这顿吃的有着落了,高高兴兴地跟着食月来到马车前。
我掀开车窗的布帘,打量了一眼那小乞丐,两只眼睛炯炯有神,脸上也没有多少脏污,看样子,并非打小的乞丐,“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西边。”
“西边?”景元五年(264年)正月初四,司马昭挟魏帝曹奂西征,驻军长安。看样子,这蜀中之战,远没有打完。
打发走了那个叫花子,食月也回到了车厢,我说:“咱们府第侧门外,有好大一块空地,吩咐下去,明日起,开设粥场,准备接待第一波难民吧。”
“可是,就府里的那些存粮,哪里够。”
“不够,就去买。”
“是。”
随着粥场建起,越来越多的流民陆陆续续来到铚县,我让食月留下,领着几个家丁帮忙照顾流民,不必再日日跟随我巡视赌场。三天后,傍晚,我从赌场回来,不放心,让车夫把马车停在了那个聚满流民的侧门旁。我一下车,食月便抱怨道:
“公子,这几天,粮铺的老板见我大量购米,是越来越过分了。之前,几钱银子一斛的白米,几分钱一斛的糙米,这三天来,价格竟上涨了几十倍,我与那米铺老板理论,他只拉着个脸,丝毫不给面子,最后,还说,想要吃平价米,那就让容成公子亲自来一趟!”
“食月,你准备一下,今晚,我们就去会会这粮店老板。”天狗不在的这几日,我尽量沉淀自己,不出去招摇,可有人不想让我过得太顺利,都指名道姓要找我了,我也不能太没表示不是!话说,我也该去催催账了,总不能无限期拖延吧!
“好!”
晚上,戌时一刻刚过,我带着赌坊的十几个打手,浩浩荡荡,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兖州最大的粮商赵老板在铚县的府第,赵有年正在正厅里等着我。一路上,不断有家丁上前拦阻,“容成公子,我家老爷说了,他只见您一个人,您这些手下是要在府外等候的。”我的那些手下一路上,推倒不少前来阻拦的家丁,簇拥着我一路到达赵家的会客厅。一个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背对着我负手立在会客厅里,
“容成公子好大的声势,这是要到老夫家里打家劫舍吗?”
“您是商界泰斗,纯岂会不自量力,班门弄斧。只是,适才听我那侍女说,赵老板想见我容成纯,不知是哪里得罪了阁下,竟将米价抬高了数十倍?”
“非是赵某针对公子,只是近年来,各地连年征战,白米都被当兵的征走了,只余少许尚在库中,还要供给那些达官贵人享用,连糙米也捉襟见肘,于是,白米就显得尤为珍贵,糙米也供不应求,自然这价格比太平年间就高出许多。”
“你即知连年征战,百姓苦不堪言,税赋更是年年加收,百姓买平价米尚且囊中羞涩,你怎好意思在此时抬高物价?”
“哼,这年头,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粮食,赵家米店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还肯对普通百姓开放,已经是仁至义尽。”
“你把米价抬得那么高,百姓们如何买得起米?”
“可以几家凑钱买一斗嘛。”
“你!这样如何吃得饱?”
“有吃就不错啦!总比啃树皮草根要来得好吧。”赵有年心安理得地道。
“如果,我非要平价米呢?”
“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公子将我儿赵天宝欠下的巨额赌债一笔勾销,我就答应给你平价米,如何?”赵有年坐地起价,打的好一手如意算盘。可惜,这一招用在我身上,是他错了!
他是当我傻吗?他儿子欠赌坊的那笔巨额赌债,若是兑换成白米,足够一支十万大军吃上半年了,原来他这几天故意抬高米价至原来的几十倍,就是为了逼我交出那张他儿子立下的巨额欠条。
“赵老板,你觉得不买你家的米,我就会饿死吗?”
“公子言重了,老夫只是在商言商。行不行,还得看公子自己的意思。”
“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请赵老板现在就还钱吧。”
“你不管那些流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