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岁月容易过,当天狗再次出现时,已经,
“主人,邙山大捷!”天狗一脸兴奋。从最初的不在意,到后来对高长恭的排兵布阵,用兵如神佩服得,不说五体投地吧,那也是青眼有加,另眼相看了!
我满腹精神都在琴弦上,淡淡道,“于我何干呢?”
“主人,您就一点不意外吗?五百骑胜十万。如此奇才,真乃神人也。连我都开始佩服他了。”
“齐帝昏庸,断粮草,又断后援兵力,若无奇智,早成了一缕亡魂了。”
“唉,说得也是。”
“此一战,高长恭威震天下。功高震主了。他的性命,危矣。”说到最后,我不禁为他坎坷的一生,长吁了一口气。名将没有遇见明主,空有一腔报国热血,奈何报国无门,也是白瞎了这身智谋与勇武,还有这副忠肝义胆。如之奈何——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何况美人又名将。”天狗也学起我的腔调,一板一眼地道。
我抬起头,看着天狗,笑盈盈道:“天狗,学问大有长进啊。”
天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笑道,“这几年主人让我看着高长恭,他这个人不打仗的时候,不是练武上朝,就是习字看书,兵书推演,诸子百家,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似乎就没什么不良嗜好。活脱脱一三好青年,真不愧是被主人看中要点化飞升的人。”
我骤听到最后一句,撩弦的玉指微顿,后又恢复正常,琴声流泻依旧,我淡淡扫它一眼,道,
“天狗,慎言。”我还不想让天道那么早洞悉我的心思。凡人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我这是举头三尺有天道啊!
“天狗知错,不该随意窥探主人心思。”天狗立刻跪在了草地上。
“知道就好,起来吧。”这几年跟天狗关系越来越好了,也惯得它在我跟前越发地大胆了,竟然试炼它的天眼试炼到我的身上来了。
“是。”
“一曲《兰陵王入阵曲》,气势恢宏,一代战神的终章。你去,看好他,我们留在凡间的时日,不多了。”再惊才绝艳,也不过是,英雄,末路。我身上此时晕染着一层灰败气息,为英雄,为这样的人间,也为人性,感到可悲。
“是。”
北齐自公元550年建国以来,至公元577年被宿敌北周消灭,享国28年,历经六个皇帝,皇族内斗不断,兄弟、叔侄之间互相残杀,为君者代代昏庸残暴,为臣者个个争名夺利。大将军斛律光一生几乎与北齐王朝相始终,在朝内地位显赫,他虽忠心侍君,但看着这乱糟糟的皇室,斛律光难免心内徨徨,为大齐未来的命运担忧。唯有兰陵郡王高长恭,虽也是皇族,却为人低调行事,从不计较个人得失,宽仁待下,恭谨对上,一生为大齐尽忠职守,勇猛杀敌,从无怨言,实在是北齐皇室的一股清流。这让渐渐年迈的斛律光看到了一丝曙光。再加上,战场上萌生出一些惺惺相惜的情义,斛律光很是看重高长恭,不免就走得近了些。武平三年(572年),北周勋州刺史韦孝宽使反间计,散布谣言说:“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明月乃北齐大将军斛律光的字。并且斛律光累世大将,手握重兵,军功日久,威望甚高,于是高纬疑他有不轨之心,与身边宠臣祖珽秘谋趁斛律光朝见之机杀之,时年58岁,不久尽灭其族。
武平四年(573年)五月的一天,后主高纬派使者看望皇兄高长恭,送来的礼物是一杯毒酒。兰陵王悲愤至极,对自己的爱妃郑氏说道:“我忠以事上,何辜于天,而遭鸩也!”郑妃劝他:“何不求见天颜?”天真的郑妃以为这可能只是一场误会,毕竟自己的老公那么好,谁会忍心真的要他的命,毕竟兄弟一场,只要兰陵王去向皇帝求情,终能讨回性命。但兰陵王心里却很明白,向后主高纬讨个说法根本没用。他想起一年前,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重臣老将斛律光,无缘由地被后主引诱入宫,被人用弓弦残忍地勒死。如果他贸然入宫,还不知是怎么一个死法。横竖都是死,还不如选择有尊严地死去。这样卑鄙无道的君王,他不想见,也没必要见。见不见都是个死。北周虎视眈眈,若此时他引兵自卫,只会加速北齐的灭亡。于是,万念俱灰的兰陵王,扔下一句“天颜何由可见”,遂将鸩酒一饮而尽,决然离开了这个乱糟糟的人世。
高长恭死后,北齐朝廷追赠他为假黄钺、太师、太尉公,谥号忠武。世人称其,兰陵武王。
他是大齐的保护神,是百姓心中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兰陵郡王,是战神,兵锋所指,无往不利,连周国皇帝都忍不住惊叹他的才华,见了都礼敬三分,做梦都想把他挖过来。他这一生,爱民如子,忠于北齐,却被北齐后主高纬以一杯毒酒匆匆赐死。
三天后,
“大将军斛律光被齐后主高纬杀死时,北周皇帝宇文庸得到消息极为高兴,下令大赦天下。兰陵王之死,消息传到北周,连宇文庸都笑不出来了。他说,‘想不到,多次破我,威震沙场的兰陵王,居然还真的死在自己的君主手上。’周帝痛心疾首,大骂,‘愚忠!在高纬这个昏君的逼迫之下,如果他能够奋力抵抗,与朕携手,必定能够平定江山。如今他这一走,朕就再也没有对手了。’周帝深感遗憾。”天狗两手抱着臂膀,看着主人床上躺着的白衣青年,连翻白眼。这个高长恭太迂腐了,高纬与他即无兄弟感情,又无君臣之义,就算不想起兵引发北齐内战,连累百姓更加水深火热,更不想连累曾经与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他也不必服毒啊!以他的身手,大可挟持高纬,一走了之,等到达安全的地方后再把高纬放下就是了。他倒好,将毒酒一饮而尽,这期间,天狗都没机会做手脚。万幸,之前他喝了一滴娘娘从三十三重天带下来的莲池净水,早与血液相融,他一凡人之躯,一滴足以,管他什么阴的毒的,都被净水消解了毒性。
当高长恭再次醒来,眼前模糊的白衣身影映入眼帘,渐渐清晰。这已经是第二次在他昏迷时,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她了,
“纯儿?”
我转过身来。
高长恭初一见到我很高兴,转而疑惑问道,“我不是死了吗?”
“是啊,世间再无兰陵王高长恭了。”
他很迷茫,甚至分不清自己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