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让人过目即忘的脸,站在人堆里毫不起眼,而她又一向擅长扮演小透明。
乐声响起,旋律有些耳熟,之前似乎听闻屿川弹过。
这次的吉他声里混入了激昂的小提琴,使整首歌的质感再度升华。
歌词秦雾是第一次听到,心上那根弦随着叶玫动作间飘摇的红色长发越绷越紧。
在台上的少男少女相视而笑的瞬间,弦断了。
歌曲结束时,全场掌声欢呼声雷动,大礼堂的屋顶都要被掀翻。前排有几个和闻屿川一个圈子的男生起哄道:“你俩不会要私奔吧。”
“完蛋,我们的男神女神要内部消化咯。”
叶玫是那种凹凸有致的高挑身材,但站在彼时身高已经接近185的闻屿川身边还是显得有几分小鸟依人。
这会儿听见台下的笑闹声,“呸”了一口,脸羞得通红,愈发像是娇艳欲滴的玫瑰。
一看就是命途顺遂,被千娇万宠,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姑娘。
确实和闻屿川挺般配。
秦雾暗想,人家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对。
她算哪儿来的妖怪,也敢喊反对?
她觉得无趣,转身离开。来时无人可知,去时悄无声息,仿佛从未出现过。
揣在口袋里的手摸到了之前在小卖部买的薄荷糖,包装简陋价格实惠,口感却相当强劲,她有时候做题犯困了拿来提神。
比咖啡便宜、好使。
剥开一颗丢进嘴里,咀嚼间坚硬的糖块摩擦着牙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像在嚼冰块。
薄荷的辛辣在口腔里绽放,涌上头顶,腊月的凌冽寒风呼啸着刮过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肤,冲进嘴巴和鼻腔,混杂着薄荷,将她的五脏六腑都冻得麻木。
胸口有些闷,像是有人捂住了她的口鼻,难言的酸胀感蔓延,胀到钝痛,近乎窒息。
她把嚼碎的糖块一口吞下,连同那些陌生的要呕出来的涩意。
算了,她想,又不是什么大事。
那天没有月亮,云层很厚,她背离着身后的热闹,走向黑暗,像是游荡已久的孤魂。
*
七年了,叶玫出落得更漂亮,站在闻屿川身旁还是那么登对。
当年的大礼堂对他们来说已经太过狭小,于是他们在光芒万丈的巨大舞台,在数万人的欢呼雀跃中望向彼此。
秦雾在短暂的走神之后变回往日的样子,甚至有闲心送上掌声。
叶玫先下的台,闻屿川鞠躬后说了几句结束语,同所有人挥手道别。
走下台的那一小段距离,所有人都在呐喊、尖叫、声嘶力竭,喊什么的都有,喊的最多的是“哥哥我爱你”。
秦雾默不作声地听着。
观众陆续离场,人群涌向各个出口。秦雾和晓宁在内场,干脆坐在原位等人少一点。
她把东西整理好后,拿起单反打开图库,快速地从每个造型里挑出一张图,通过wifi将相机自动生成的预览图传到手机。
打开微博,上传图片,带好话题,点击发布。
站姐的工作和记者差不多,讲究一个时效性。为了抢时间,各个站子一般都会先发一波预览,提前在热搜广场占坑,等修完图再把图片替换掉。
秦雾一通操作完,由衷地觉得自己在这六年里已经彻底进化成一个敬业的站姐。
晓宁在一旁露出了一眼难尽的表情:“不愧是你啊百夜,微博上和群里都热闹成什么样了,你居然还有闲心发图?”
“这时候看微博的人多,早发的话热度更高。”秦雾回得很理所当然。
晓宁给她比了个大拇指聊表敬意,然后和周围的人一样开始八卦:“你说这叶玫到底什么来头?不会真是那什么……川川居然在最后一场邀请她。她刚刚那个眼神,眼睛都快长我们川崽身上了。”
闻屿川这些年屹立在圈子顶端,也不是没有绯闻,闹大的会澄清,一些小的捕风捉影的也就随它去。
他虽然长了张上天追着喂饭的脸,但说到底还是实力派唱作人,除了部分疯狂女友粉,大多数粉丝也不算太在意。
秦雾又露出她那种浅淡柔和的笑意,安慰道:“放心吧,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然后恶劣地想这回十有八九是真的噢,让娱乐圈震颤的大瓜终于要来了。
她跟着晓宁走在人群里,会长大人正努力获取第一手资讯,#闻屿川演唱会#的热搜里有讨论《焚野》的,也有讨论《玫瑰眼》的,顺带热心科普叶玫是谁。
晓宁切到热搜榜一看,#闻屿川叶玫疑似恋情#这个词条正一飞冲天,她翻了个白眼。
“反正我不喜欢她,我儿子的眼光必不可能那么差。”妈粉晓宁像个恶婆婆般咬牙切齿。
秦雾笑了笑没应声。
走到门口,她站在不断向前的人潮中,心底却忽然涌上一阵无奈和茫然。
七年,她以为自己已经抛开所有的一切,活成了想要的样子,成为同学口中的校园传说,老师眼里的科技新星,合伙人认定的团队智囊。
可在这一刻,她意识到,黑暗塑造了她,厄运从来如影随形,有些东西被永远埋在了骨子里。
阴暗角落里即将枯萎腐烂的杂草给自己裹上层白纸,就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株洁白的玉枝,险些连自己都骗过去。
玫瑰离开的那些年,她终于能远远地汲取到一点来自太阳的温暖,却忘了自己扎根于有毒的淤泥,所以永远开不出那样夺目的花。
她最后看了一眼遥远的舞台,垂眸,转身离开,再次和太阳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