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一日,也青就回到了雨舍所在的山脚下,原来她以为的远离也不过两百里。她倒是佩服起易涵来,师父眼皮子底下竟能阻碍找寻也青的人近一年半的时间,不过或许她本就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重要,不然以雨舍掘地三次也能除了那些归隐山林的大人物的能耐,她怎么能逍遥这么久。
只是也青还有一事不明,师父若是得知了她的所在要逼她回去,为什么不用孟先生等人来威胁,反要牺牲一个对雨舍还有不少用处的白容?那想必是白容已经无用了,死人和废人都是无用的,也青最后见到的白容仍能看出生前姿色未减,那就算不得真废人,便只能是殁了,也青想到此处,冷笑一声,白容的香消玉殒倒也不是全然无用,美人一生都掌控不得自己要委身于何处,到底连最后剩下的一具空壳也要被人操纵来实现目的。
那也青如今只想先探查出直接害死白容的人是谁,得空了再来报复送白容到鬼门关的人,虽然她已经知道这个仇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但迟早是要对付的吧,不然她此生绝无可能“自由自在”。福宁村还真是厉害,竟叫一个觉得活着就行的人开始梦想起要活得好来。
也青在山脚想了这许多,发现再没有理由拖延着不踏上通往雨舍的千级台阶的第一步了。不过千尺的山头却叫也青攀了足足半日光景,当她终于站在雨舍大门外时,守门的阿伯脸上再挂不住从市井之家模仿来的懒散,顿时目光中透出习武多年之人的敏锐狠厉来,“青主子?”
他晃神片刻就发现也青已经从他身边踏进了雨舍的门槛,赶紧追上来,又保持跟在她身后三步之遥,以便她差使,也青瞥见他几次抬眼瞄也青,猜到他也好奇过去一年多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又知道雨舍很多事儿都不是他这个级别该知道的。也青以前不解为什么这么多人不明白,与其花心思去好奇别人,不如静心诚意修己身,才能有所成,但经历了刘大娘张家长李家短的唠嗑,她也多少理解了些正常人总会对周围的人或事感兴趣,因为他们在努力融进这个环境中,可也青以前总是试图抽离出自己,可能唯一让她感兴趣的家长里短就是与刺杀目标相关的。
也青突然停住走向自己以前住的院子的脚步,转头对看门人说:“我是在上次任务中负伤了,寻了个地方将养,没想到竟离开了这么久。师父现在在兰茵院吗?”
看门人没想到也青会特意停下来同他说话,受宠若惊,仔细想了想,才敢答道:“今日没有见到庄主出门,应该在的。”
“好,你回去吧,不用陪了。多谢。”也青脱口而出一句“多谢”把两人都惊到了,也青好在可以立马转身向内院走了,看门人怔在原地半晌,才肯定自己一定是幻听了,做梦也不敢让青主子给自己道谢。
也青暗自提醒自己一定要忘掉那些在福宁村学来的,难不成以后见人还要问一句“吃了没”?
也青刻意放慢步子往兰茵院走去,倒不是想着推后面见师父这事,既然已经做了选择,瞻前顾后并非她所为,只不过总要装些近乡情怯给师父见着。
这里回廊的每个转角和亭台的每级台阶都刻在她骨子里,却编织了一个她怎么都画不出全貌的迷宫,连福宁村都仿佛只是其中一个节点,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原点。
也青下意识地定住了,抬眼一看果然正正地站在了“兰茵”二字下,一阵清幽淡雅的兰花香扑鼻而来。也青双膝跪地,触地声响得犹如膝盖骨都碎了。里面一个半老徐娘果然被惊动了,转头见到也青即刻带着一副惊诧不已的样子迎出来。
此人便是兰茵院里唯一的侍女,也是雨舍里唯一不会武功的人,从师父建立雨舍开始便陪侍左右,只因一直在这院里养护兰花,又不可得知真实姓名,大家都称她“兰姨”。
也青只从师父繁杂的武功招式中猜到她曾师从崆峒派,但一个自小受了道家逍遥处世教诲的人,如何寻了个这么中规中矩的侍女,与她又为何创了此处一样让也青百思不得其解。
大概便是对也青一向只把“视其所以”放得比“观其所由,察其所安”看得重要许多的教训吧。也青正默默思索着,兰姨已经走到她面前了,俯身握住也青双手满是怜爱地想要扶她起来。也青抬头展露了满眼的悲伤,又带着愧疚之色,眼泪直在眼眶打转,好像是用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不要因忽然得见亲人而失了分寸。
兰姨见她这副模样顿时升起怜悯之心,忙劝她:“青儿可算回来了,你师父对你挂念得不行,刚听到你下落不明的时候还病了一场呢。你快进来坐着,我这去请你师父出来。”
也青随她去了内厅,坐下听她絮絮叨叨了好些才去后面的花园禀告师父,她心里只是留意着那句“病了一场”,师父尚不到不惑之年,又经年习武,难道也会气急攻心病倒吗?
也青听到锦衣拖地的声响,知道这是师父到了,立刻从从椅子上起身,朝着来者的方向跪下去,一言不发,眼泪却浇湿了身前的地板。师父慢慢走到她面前,伸手扶起她,说回来了就好,温声细语倒真的如同盼儿早归家的寻常慈母。
也青低着头看不到师父的表情,但是她宁愿不看见师父面无表情地吐出这些温暖的话,还可以骗自己仍有一个关心自己的人在。
也青解释说陪自己去宋宅的学生里有人趁自己不防偷了原要用在宋思明身上的毒药,反毒害了自己,但自己并不知道易涵能提前得知后前来救助,怕他带来的人中也有身分不明的人,就只好先寻地方躲避了。
师父听了她这么毫无逻辑的解释竟也是面不改色照单全收了,看来眼下也青回来比为什么逃掉要重要。
但还不等她提起白容的事,师父却问到:“你回来了本该好好恢复一下,但有个叫章凉川的事儿得加快处理了。我已经安排了白容去了,大半年了也没见回信儿,怕是耽误了。你也去瞧瞧吧?”
也青听到白容二字,眼眶瞬间湿润了,但她也不肯顺着师父的话把白容的结局讲出来,显得自己此次回来是为着别的原由,而非自己诚心想回家了。于是,也青也低着头点了两下,恭顺地回答道:“她恐怕武功不济,办不好差,我去帮她解决了这个姓章的吧。”
兰姨一直安安静静地垂首立于师父一旁,安静得已经快融进周遭的兰花从里,但这时听了也青答话中并没有将白容已经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