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回去了,你早些歇息。”
于是苏慕容便送他们到门口,看他们在提灯侍女的引路下离去。
人影渐行渐远,转过了竹木掩映之处,便再寻不到他们的踪迹了,可苏慕容却依旧站在原地,任由寒风呼啸,卷起她的衣摆,牵起她的衣袖。
苏慕容心里明白,不是苏家无路可退,而是她苏慕容无路可退。
如若将她置若弃子,苏家有什么不能退的?
可那本折子已然带着些许陈旧之感,明显已经有些年岁了,却不曾听父亲说起过自己有告老的打算。
而至于她的兄弟,也不曾说要退回陵州老家的打算,只是要走动走动关系,以后慢慢顶上前去。
这些她心知肚明,难以言表却铭记在心。
然而再回想起顾宁时,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逐渐冷却下来。
“小姐,入寝吧,”夏燕在她背后轻声唤了一句,“外头天寒地冻,小心着了风寒。”
苏慕容应了一声,而后回去了。
却说太极宫里,环香静燃,引得室内烟云缭绕,或可与云间仙境相媲美。
刚用过药的武帝倚在枕靠上,手里把玩着两枚文玩核桃,摩擦之间尤有轻微声音传出,愈发显得室内的静谧。
龙床不远处,男人玄衣银绣,双手抱拳,单膝跪地,额上湿冷于烛光下若隐若现,看上去这个姿势保持了不少时间。
另一厢,首辅大臣郑阳庚坐在自己的几案前,捻着自己的胡子,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泰然安坐。
直到首领太监赵信忠掀了挡风的帘子进来,这才打破一室沉寂:“圣上,人都到齐了。”
武帝低声闷咳了两声:“那便让他们候着。”
赵信忠应了,而后指了小太监过去伺候。
武帝带着些许苍老、沙哑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呵,文靠太师,武靠大元帅,唯独靠不上的,是朕这几个皇子……”
“龙生九子,而子子不同……朕为的不是她苏幕容,而是天下文人名望,是这江山能不能等到下一个明主……”
“阳庚,你看看,这苏太师府上的四小姐,不容小觑啊,”武帝将手里一对文玩核桃往地上一丢,搭着手,借着大太监赵信忠的力撑起身来,“小小年纪,置身局外,却洞若观火。哪怕有所疏漏,也自有兄弟齐心,劲儿往一处使。”
“——还是老师教得好啊,哪里跟朕底下的几个孩子一样,心比天高,眼比手低,只看得到眼前的那么几分好处,性燥张狂,急功近利,”武帝又咳了两声,喉咙里似是堵了什么东西一般,嗬嗬喘气,“在教孩子这一点,朕比之老师,差的实在是太多太多……”
郑阳庚心底叹了口气,面上却笑道:“这说明苏太师家风严谨,教子有方——未尝不是江山人才辈出之兆,这是喜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