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如今,能站在顾振安身侧同他一道同观战局的将领已然不多——大多数都已经下了城墙,率军上阵。
十数万步卒,对阵近十万游骑,数量上的差距与兵种上的压制,使得这场战役打得极为艰难,然而到底,五日昼夜不休的鏖战,草原游骑至今距离拒马关城墙尤有三里之遥,不曾真正触摸到拒马关高耸的城墙——
拒马关的城墙,乃是拒马关最为坚固、却也是云州最为险要的防线,一旦拒马关关破,云钦相连,地势最为和缓的两州,面对草原游骑将再无地势之利有所凭借。
而云州一破,青、罗二州面对草原的天险将再无抵挡之力,毕竟山势终有缓坡,挡得住草原游骑自北地冲锋,却挡不住草原人自云州突袭而至。
“一将功成万骨枯,”边云道人跟着顾振安一道在这城楼上守了半旬的时日,亲眼看着一批批的兵将倒在前线上,而后被游骑、被同袍遮去了身影,再也见不着他们的存在,“老道从未想过,战场之上,竟能惨烈如斯。”
“一将功成万骨枯,能从战场上活下来的,才有机会晋升为将,”顾振安负手而立,身边除了传信官之外,只剩三两个偏将,却是所有副将都已经披甲上阵,如今不是战死在城下,便是还在带着人继续厮杀,还有的,却是已经被送去伤兵营,由医者郎中照看着,能不能救回一条性命,“死了的,便只能化为这疆场中的枯骨……除了同袍,哪里还会有人记得他们?”
“再过些时日,连他的那些个同袍也跟着故去了,这世间,便再无他们存留过的痕迹,”顾振安低低一笑,“是以妄动兵戈,乃为不详矣。”
“——报!”自拒马关后方,有一人单骑,身着兵服,飞马来报,“征北将军已入云州,今日申时末便能率军赶到!”
“——报!”又是一人爬上城楼,气喘吁吁间面有喜色,“青州楚然大将着人押粮相送,两百石粮食如今已经进入云州!”
顾振安尚且不见如何,一旁眼底一片青黑的边云道人已是振奋道:“好!这批粮食来的正是时候!征北将军来的亦是时候!”
战场之上,勠力奋战,消耗的便是那股子力气,只有吃饱了,肚子里有东西,才能顶得住这一场场、一轮轮的消耗。
两百石,看似不少,实则对比十数万大军来说,实在不多,然而归根结底,这些粮食是白得来的,也伴随着青州方面透出来的支持、襄助之意。
顾振安微微一颔首,复又见一人匆匆而来:“大将军,青州送了一批药材来!”
云州如今得了朝廷赈济,得了一大批药材,但药材这东西放在战场上,谁也不嫌多。
“看来,枢密院那厢已然开始有所动作,”顾振安看着城下战局,招来传信兵又吩咐几句下去,这才看向边云道人,“不过,倒也用不上……我云州边军虽死伤惨重,但草原游骑却也几乎都被拖死在这儿,打到这个时候,固伦格怕是再难以压制草原各部。”
“这场仗,打不了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