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是出了什么事?”方靖问道。
“出大事了……”苏慕容喃喃。
圣上中毒一事,朝中暂且秘而不宣,若非卫信初初登基之时,便三天两头罢了早朝,只怕如今,各种流言蜚语要将整个朝廷翻搅个天翻地覆。
苏慕容将信纸揉成一团,而后丢进一旁的茶水杯中,连带着那封信纸的木管也被她收起:“太后懿旨,召我回返长安,不日成婚。”
这话一出,方靖面上亦有惊色:“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慕容叹了一声:“就算出了什么事,你我如今也无有什么法子,大婚便大婚罢……趁着颁旨的太监并着钦州各处官员尚未到任,剩下这些时日,方靖,钦州之地,你我必须得将后患一一清除了。”
苏慕容轻吸口气,迫使自己心神沉淀下来:“你我,必须得在钦州扎下根来,那么那些个豪强大族手里,迟迟不肯放出来的佃户,还有他们原籍的土地……”
“都得解决了。”
豪强大族当初依附钦州新城而居,一为固伦格造成的匪乱,二为治疗疫病的药方药材,如今固伦格身死,云州退兵,钦州昔日留下的隐患也随即一处处被清理干净,疫病更有朝廷药材支援……昔日迫使他们齐聚一地的缘由已然消失。
再则,如今留在钦州的,除去依附于她的那些个大族之外,剩下的则大多是为了草原皮货、粮食、羔羊等,不曾归于原籍
然则到底已经有大族渐渐开始回迁,而待他们回去地方之后,仅凭着他们手里的地契、房契——她与钦州这些大族之间,相互依存,一道分肉喝汤之余,却也将部分人得罪了个彻底。
当初仅是清理隐户,便自他们身上狠狠割了一刀,但他们手里依旧还捏着部分隐户,迟迟不曾撒手。而如今,苏慕容的目光则是随着这些大族的回迁,而落在了隐田之上……此番如若清查,无异又是朝着这些大族狠狠来了一刀。
如何整肃一地,如何让这些人吐出不该吞下去的东西,如何应对这些人背后捅来的刀子,如何消弭这些人背后可能于朝中掀起的风浪……更重要的是,苏慕容欲将钦州当做她苏氏一族的退路。
既然是退路,终归不能因着此事,使她于钦州大族之中,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还有,”苏慕容叹了一声,“朝中已经派了官员赴任……方靖,待我走后,这新旧之争,怕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然而面对苏慕容这般忧心忡忡,方靖沉吟几分过后,却是朝着苏慕容一叉手:“大人放心,寻常地方官衙想要牧民一方,尤要借助豪强大族之力,使公文政令通达至民间百姓……四小姐应知,这些个不入流的里长之流,多半也是落在这些大族手中,”
“正如朝廷中,君臣之间、群臣之间互为牵制之余,地方亦是官衙与豪强之流的角逐,二者之间,如为民生等,或相依相生,如为钱财等,沆瀣一气,如为民情等,相抗相悖,这其中,也不过是为着一个平衡。”
方靖扯了扯嘴角:“那等为民请命的大青天,要么是将一地豪强压得死死的,而后待有朝一日司机反扑,直取此人性命,要么,便是沽名钓誉之辈……是以平衡一地百姓者众,而青天少有。”
“历朝历代,深入民心的大青天,也不过一人耳。”
“是以,只要四小姐不是要我等逆着朝廷政令做那等倒行逆施之举……这钦州官衙以及钦州百姓,足以为四小姐、足以为苏氏一族托底。”
“谁想在钦州动苏四小姐,”方靖轻笑着摇头,“大族暂且不提,那些个自动乱中活下来的百姓,那些个迁徙来云州开荒种田的农人,那些个于疫病之中挣扎着活下命来的疫患……四小姐若当真有失,他处不敢说,至少钦州百姓必反。”
“四小姐,百姓心里能装的东西不多,吃饱,穿暖,有片瓦遮身,无有灾殃,便是心满意足,而如今的钦州……”方靖含笑道,“民心可用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