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珍珠,倒是愈发显得圆融富贵。
身后九条凤尾各有姿态之余,尾部却又嵌了青金石,幽幽然彰显着自身的华贵与深邃,而在这凤鸟两侧前后又有四只凤鸟,口含如意八宝垂坠,脚下金制的梧桐枝延展开去,底下却是扇面一般铺散开来一道珠帘。
仅是侍女端着漆木盘这么在她眼前一晃,却是除却最大的那只凤凰不动之外,连带着它口中的明珠也一道跟着晃了晃,前后四只凤鸟的羽翼竟还能跟着人动作而缓缓展翅,翩然欲飞——好生精巧!
而后紧接着便是青金色打底绣有彩凤的肩领,上头一圈儿镶了拇指肚大小的珍珠;绣有淡金龙凤花样的缎白曲领內衫;大红绣有日月龙凤纹的婚服,其上金丝银线并着各色水晶珠子于殿内熠熠生辉……
从头上凤冠之外的簪钗梳篦,到手上金丝攀竹骨绣以各色宝石的凤凰穿花却扇,再到脚上以金银彩线绣了龙凤石榴纹的鞋子,喻氏这遭是从头到尾都给苏慕容配了个齐全。
见苏慕容一时哑然,喻氏道:“先前先帝还在时,礼部那厢准备的规格一直是按着太子妃的标准定的,如今圣上登基,你嫁过来便不能再依着先前置办的那一套规格。好在时间上虽是赶了些,内务司绣房那厢交上来的东西倒也算是能过眼。”
“若是不喜欢,他们手里还有另一套,却是先前为着封后大典备下的,”喻氏在上首坐了,亦早有侍女奉了茶上来,供在她手边儿上,“你且看看怎么样,若是合适,便不必再让他们去取那套衣裳了。”
宫里的东西,向来是最好的,做工也好、料子也好,绣活也好,皆是在外头寻不出比这更拔尖儿的。更何况这一套东西下来,连衣服带首饰用的东西样样皆是上等货色,仅是那么一顶凤冠的造价,怕便不是寻常士族能出的起的价钱。
如此这般,她能有什么不满意?
——这天下,也就是皇家娶亲,是连带着将新嫁娘的婚服给一道包了的。
见苏慕容点头,喻氏这才抬手让人把这些东西又给带了下去。
“行了,坐罢,”喻氏掀起茶碗啜了口茶,目光自一旁书案上扫过,“离初八也差不了几天,到时候帝后大婚,普天同庆,不仅要大赦天下,连带着朝廷也要跟着休沐三日……你也能有三天不再去看这些东西。”
喻氏叹笑一声,眼底似愁似喜:“却也不过就是这三日。婚假一过,到时候你就得跟着哀家去前朝点卯,散了朝去无极宫办差,然后陪着圣上一道儿看这些东西。”
“正所谓,夫唱妇随嘛,”喻氏说笑一句,而后便淡了神色,“今儿个咱们不说昨日朝里说的那些个事,就说今日早朝,那上书要圣上先接几个嗣子在身边儿养着,你又是个什么看法?”
苏慕容一默,思及今日早朝所见,心下不由一叹:“诸位大人所言,确实有其道理。”
“孟子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苏慕容也知喻氏心中不喜在什么地方,但却无法宽慰,“虽说后一句为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但如今民间却是只知前句,而不知前后因由关系。如此这般,盖因民间百姓论孝,尤重子嗣。”
“一脉相承,香火以继,”苏慕容微微晃神,“生前侍奉,死后祭享,传家授业,莫过于此……民间无有余财的百姓尚且如此,更况论那些个家财万贯的豪富巨贾之辈?可他们的这些家业,又如何与皇室相比?”
“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谁不是依附于先帝所传下来的家业而过活?”
“寻常兄弟相争,无非分了家产,有能者自该蒸蒸日上,无能者则江河日下。这若是放在皇家——潞州那厢,不就是一个么?”苏慕容看向喻氏,“他们为人臣,尽其忠,无非也是怕当真毁了先帝打下的这番基业,乱了江山,分了天下。”
喻氏没有说话,半晌方才幽幽一叹:“我知,忠言逆耳,可他们这些话,又何尝不是往人肺管子上戳?话里话外,都是圣上……要早做准备。”
苏慕容回返长安、又在宫里住了这么些时日,当初到底怎么一回事,她心下也清楚,而喻氏这么说,却也是当真自责——只是上位者的自责,一旦被人盯着来一个狠的,那自责便也成了满心郁气。
而太后垂帘听政,她却也是听得多,似是今日早朝那般呼啦啦站出来一片乞养嗣子的大臣,她便是欲要出气,却也不能发在这些朝臣身上……自该憋闷的难受。
苏慕容垂了眼,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说起来,熙然苑那厢似是还有个美人怀了龙种……如今可能摸出来这肚子里的是男是女?”
“刘美人,若非当初她怀了龙种,早该柳观玉杖毙之时,便将她一道清算了,”喻氏跟着也是眉头一皱,“如今,算起来也有四个月,精于此道之人确实能……来人,传太医院苗东梁去熙然苑请个脉。”
这一声吩咐下去,自该有近前伺候的太监颠颠儿的出去跑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