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拾意当即毫不犹豫拿锤砸向他的胸口，梁成印见状竟不闪不避迎了上去。
“当！”
依旧金属碰撞的巨响，只是这次并非是锤与刀相撞在了一起，锤子砸在的是护心镜上。
于是刀身便落在了人身上。
梁成印一把将梁拾意拍倒在泥水凼里，狠狠一脚踩了上去：“小贱蹄子还真敢对你老子下杀手啊。”
他这闺女披头散发满身泥泞的被他踩在脚下，连连咳嗽了几声都像要喘不上气了，却愣咬着牙挤出了一句：“死老头子，老都老了就别老碍着别人的道！”
“阿爹，姐姐你们不要在互相置气了，都是十二不好，都是我的不好。”
他的小闺女这时也终于冲到了他们跟前，面上哭得梨花带雨，话里话外大抵是为她姐姐求情的意思。
这等娇弱模样怎么能是他的闺女呢？
但莫名其妙，许多陈旧的回忆刹那间挤入梁成印的脑海。
“阿爹……”
有怯生生抓住他衣角的十二。
“阿爹，看我！”
有舞刀弄枪叫他去看的十一。
甚至，梁成印发觉自己仿佛还记得老三两次嫁人时敬给自己的酒。
……现在老三没了，辽东那九个也先不谈，就说说眼前这两吃里扒外的：
一个就知道恶狠狠咬牙切齿地瞪着她老子；
一个似乎是朝他的方向伸出了手，最后竟又瑟缩回去。
其实若非瞳色深处同样一抹蓝灰，他看着她俩的模样都觉得陌生。
不然怎么不能让梁拾意这个野蹄子撺掇着梁艾努那小犊子愣在他眼皮子底下玩了几个月失踪。
“我会带十一姐离开，绝不会再回来惹阿爹心烦。”
猛地，此前那股分明被护心镜卸掉的力，竟似回转般重新落在了梁成印的胸口重重砸了一下。
“走吧。”
梁成印吐出一句，抬了抬脚由着梁十二搀扶起梁拾意。
“咳咳，不用你管。”
不过梁拾意这野蹄子大抵还是不大服气，还要推开她的妹妹手去抓自己的金瓜锤。
梁成印两脚把锤子都踹开，提起了自己的刀回身准备上马。
他知道梁拾意纵使逞强也是无力再战，至于哭哭啼啼的十二能看懂她姐姐的教训，知道乖乖听话离开也就行了。
“阿爹。”
但梁成印没迈开半步，听见身后的梁十二喊道。
“女儿从前从来没有抱过阿爹，此一去山高路远再无相见之期，阿爹让女儿抱一下吧。”
梁拾意是只知争先斗狠，梁十二脑子里这堆浆糊梁成印简直不知该如何评说了。
哪怕不指望她能和她姐姐一样和自己过几招，也不能是只晓得什么搂搂抱抱吧。
但鬼事神差，梁成印真又隐约记起的确这小蹄子从小最多轻轻拉一下他的衣袖，很快便会被她的姐姐们挤开。
她那小身板没给直接摔在地上都算好的。
于是梁成印的脚步真就顿了一刹。
这一刹，他的小闺女从身后环住了他，环在了他的脖颈上。
他感受到她的一只手似乎还缠着厚厚的纱布。
或许哪怕不喜欢他这些闺女，但若不复相见，他这个做阿爹的还是应该再嘱托她们几句。
终究是自家的小蹄子，至少让她们下次别再受了旁人的摆布，牵累到她们老子。
“……”
可梁成印张口没说出话来，或者应该说他没来得及张口竟就发现他张不了口了。
脖颈处浅浅一道微凉，用匕首抵住他的梁十二手抖得厉害。
但她深吸口气后，声音却坚定十分：
“丹心，搜镇抚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