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一点零星笑意。
紧张的表情瞬间松解。听懂话中含义的施秋禾,兴高采烈地迈开步子,跑向了穆存。
树叶间漏下的光斑像层层波澜扫过她的脸,与她的心情一样斑斓。
短暂地忘却可能被同学发现的担忧,施秋禾与穆存并排走着,喜笑颜开地,向他吐露本学期以来,自己蹲点尾随的种种“罪行”:
“其实我经常都在晚上等你的。”她一点也不害羞地坦白。
“嗯。”他轻声应答。
“明天还能一起走吗?”
“好。”
“后天呢?”
“可以。”
“那大后天、大大后天也!”
“......”
停顿了一会儿,穆存反应过来:
“明天开始不是暑假了吗?”
“对哦,”被提醒的施秋禾一拍掌,笑得眼睛弯弯。“太开心了,差点忘记。”
一旁的穆存看见她的表情,大约觉得很好笑。但他是很少大笑的,这时施秋禾看见的,就是他能做出的最夸张的动作——微微仰起头来,虽然尽力压制,嘴角却仍比平时更上扬一些。
施秋禾记住了这个小动作。
就是从这一刻起,她开始有意识地记住穆存的一举一动,每一个微小的表情变化。
起伏的心情里,一个久远的问题再次被她提起:
穆存真的是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人物吗?
答案仿佛渐渐浮现。
一场大雨让穆存终于在她的生活里完成显影。
他听你说话时,头微微侧过来的专注神情;低头看书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淡淡影子;夕阳余晖,妥帖收好情书的动作;被放鸽子后,很快就平息的脾气;合唱赛上,写下联系方式的顺从;天台台阶,莫名开解她的话语;大雨落下,他与自己交叠的,冰凉的手。
还有,像今天这样的,不像阳光一样灿烂,但却似月光般明净柔和的,一点浅笑。
很多深刻的瞬间串联起来,逐帧连贯,放映出施秋禾印象中的穆存。她深深认识到,最初在传言之中听到的他,是多么僵硬、狭窄和了无生气的切片。
施秋禾想——
她好像第一次,在成绩之外,在他人的要求之外,在一切对自己的训诫和规束外,对一个人产生了这样充盈的求知欲与好奇心。
好想再多看一点,想知道他喜欢什么,想去做什么;他做题时会不会也有碰壁后,被难倒,苦思冥想的时候;他都在看些什么书,是怎样的内容;放学之后他又爱做些什么,会画画吗,画一幅要多久的时间;他从以前到现在都遇到过什么人,什么事,又将迎来怎样的未来。
会吗?会有一天,她都知道,都看见吗?
那是哪一年,哪一月,漫长时间里,哪一岁的她,所见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