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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熊晓玲像是从早上的惊吓中缓过来了一样,在医院外的咖啡厅约见了她。
对方似乎已经把她的情况弄了个清楚,提的要求也很直接。
“我知道五年前你家铝厂因为氧化铝粉尘净化系统泄露使工人致癌,你母亲拿不出赔偿金,只好把铝厂转让房子车子都卖了,现在你跟母亲没地方住。”
“陆迦霖见了那么多女孩,只有你能让他安静下来。”
“我可以给你二十万作为结婚的彩礼,前提是不能让他出去惹祸,以后陆迦霖就交给你照顾,我在市里给你们准备了一套房子,婚后你们可以住进去。”
“只要你能说服他去跟你领证,你妈妈就有的救。”
叶别枝用力捏着咖啡杯杯柄,指尖泛红。
熊晓玲很会谈判,知道她哪里痛,就使劲往那里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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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宋明月在傍晚醒来。
她的状态很不好,只能勉强进食,但也只是几口而已。
得知过两天就会给她安排手术,关于这笔手术费是从哪里来,叶别枝闭口不谈。
后来在宋明月再三逼问下,她只好撒谎说是几年前谈的一个男朋友答应要娶她。
手术费怎么来的自然不言而喻。
母亲将信将疑,也非常难过,但架不住体力实在不支,交代她明天把人带来看看,很快又昏睡了过去。
叶别枝握着烟盒轻手轻脚从病房出来,楼道尽头,她打开窗户,细长白皙的手指夹着一支香烟,低头点燃。
凤眼微阖,目光穿过缭绕的烟雾,看到了楼下草坪上那只昨天她喂过的三花猫。
弹落烟灰,叶别枝低头,想起的却是今天在楼上见到的那个人。
一些过往的记忆池难免被唤醒,没来得及深想,身后熟悉的音色将她的思绪拉扯回来。
茫然回头,看到了跟她很要好的朋友付佳佳。
她们在楼下找了一条长椅坐下,叶别枝任由指尖的香烟燃烧着,侧过脸,看着付佳佳从包里摸出一个信封,递给她。
“我从报社预支了三个月的工资,你先拿去给阿姨做手术吧,剩下的我们一起再想想办法。”
叶别枝低下头,烟熏到眼睛,鼻子泛酸。
她摇了摇头,拒绝了付佳佳的好意,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结婚?”
付佳佳震惊到睁大眼睛,觉得很荒谬儿戏:“你妈妈还病着,又来一个?他们分明就是把你当保姆,三十万照顾一个疯子一辈子,算盘打的真响。”
叶别枝沉默了几秒,说:“我看他挺正常的,有手有脚,不一定需要我的照顾。”
“正常的话怎么会这么着急找人结婚?我们普通人相亲,都也是只挑好的说。”
付佳佳担心地问:“他家人说他精神有问题,严重到什么程度你了解吗?万一发病了怎么办?会不会伤害你啊?”
“喵~”
“喵~”
叶别枝抬眼,不远处那只三花猫坐在尾巴上左右环视,看到从旋转门内走出来两个人,它立马‘喵喵’叫了两声,迎面蹭了上去,它急忙立起前肢,撑在一个男孩的小腿上,伸着小爪子狂摇尾巴。
叶别枝没有回答付佳佳的话,只说:“可我真的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集到这笔钱,他们给我急救钱,我跟他结婚,这很公平。”
那男孩想要抱它,他的母亲将他扯远:“不许碰,这种流浪猫身上很脏的,可能还会有寄生虫!”
母子俩避开它走远了,男孩三步一回头,朝着小猫摆了摆手:“再见!”
那只猫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场景,它的尾巴垂下来,跳上路旁的花坛上卧下,下巴撑着手臂,圆圆的眼珠盯着来往的车辆和人群,蜷缩了起来。
望着远处的小猫,叶别枝将烟灰弹落,薄薄的烟雾在她指尖缠绕,路灯很暗,她的声音在黑夜里听着像笑。
“我并不觉得委屈,只要能救活我的妈妈,这时候不论是谁愿意给我这笔钱,不管提什么要求出来,我都是情愿的。”
她顿了顿,说:“我只有一个妈妈。”
又是一个难熬的夜。
早晨,宋明月在病床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叶别枝没能把母亲叫醒,手忙脚乱把医生叫来,被告知脑癌导致的癫痫病发作,手术安排刻不容缓。
“术前缴费大概需要二十万,术后补齐全额,如果不准备做手术,家属要随时做好心理准备,这手术做不做,你要决定了。”
“要做的,手术要做的。”
叶别枝擦掉眼泪,精神恍惚地胡乱点头:“你们给我半天时间,我去想办法。”
她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往楼上冲。
到了那人病房门口,护士抬手拦了下她:“他刚睡下,你等会再来吧。”
叶别枝绕过她,直接推开了门。
“哎!”
忽略身后护士的阻拦声,叶别枝径直走到床前,摇醒了他。
明明昨天才见过他,叶别枝却觉得他似乎变得更瘦了,侧脸轮廓立体,视觉冲击冲击极强。
他已经醒了,叶别枝对上那双潋滟深邃的眼,眼眶立刻就红了。
她突然觉得很难过,却不知是为了谁。
她的语气近乎哀求。
“陆迦霖,你帮帮我。”
那个叫陆迦霖的男人,从床上坐了起来。
温暖又灿烂的阳光穿过身后的窗户,照在她脸颊晶莹闪烁的眼泪上。
像碎钻一样闪耀。
钻石因为晶体折射率高而璀璨夺目,而她的泪珠似乎比钻石还要吸睛。
陆迦霖伸手,指腹用力按压在她的眼角,抹走泪痕。
他的手很粗糙,像一片砂纸,弄得她痛痛的,眼角有强烈的灼烧感。
他的目光温柔而又怜惜,乌黑透亮的眼睛眨了眨,嘴角缓缓咧开了一个傻气的笑,跟昨天的他判若两人。
“好啊。”
“你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