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周转，胭条巴终于找到了份杂货工作。薪水尚可还会根据表现加奖金。可这还不够，三口人的开销，房屋水电以及大大小小的杂事甚至要提防父亲偷钱买酒喝。月薪太少了，他必须预备一些资金来搪塞那些债主，他们是吃不饱的饿狼，总有一天会寻味儿过来。
他烦躁地揉乱头发，一份夜班工作毫无疑问便利店的收银是最优选。但是谁知道会不会被找麻烦？附近的便利店要么不缺人手要么听说他家里的事直接拒绝，不乏有人让他滚。现在不去上学处境似乎更难了些。
偶然一天，他在搬运货物时发现一家店刚好在招聘兼职工。这里离家不近，跑个三十分钟应该就能回家。他平常早上八点开工，午饭吃公司盒饭，结束工作差不多也就四点。去兼职四个小时应该不成问题。钱可以给他少些，这没什么要紧的。
店长是个有一头蓝色卷发，眼睛像狐狸的女人。听了他的话，她吐了口烟，烟雾全喷在脸上。胭条巴堆笑着询问薪水是否可以日结。
“噗，小子。你需要钱吗？我怎么能相信你不是坑蒙拐骗之徒呢？”店长瞥了他一眼，递给他一张纸让他把姓名和联系电话写上，“听我通知。记好了，我的名字是胡蝶本希子。到时候别一副什么都不知道样子。”
等胭条巴走后，胡蝶本希子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珍佑鸟。你推荐的那小子来了。”
话筒传来一真呵笑，“这可是Abgail专门拜托我的。本希子，你可不要因为我们俩就对他降低要求啊。”
“不会。他要是没做好我会拿扫帚把他轰出去。”
当天晚上，胭条巴便接到本希子的来电：“嘿小子。你被录用了。明天下午四点记得来上班，不要迟到。”他没有拒绝也不会拒绝。这意味着他总算有钱来应对突发情况了。或许彼时的胭条巴也不知道，这会来得那么快。
店外的秋风卷起一堆树叶横冲直撞。胭条巴才意识到，已经入秋了。店内的铃铛随开门人的动作响个不停。
“欢迎光临……”他的话语在看到来人时顿住了，——是何师隐。
“好久不见。”她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发丝，抬起下巴努了努嘴，“关东煮，麻烦了。”
这一切都很正常，普普通通的相遇，普普通通的对话。就这么简单，仅此而已吗？胭条巴不停瞟她。自从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后，他莫名对何老师有些愧疚。对方毕竟是个外国人，况且她或许真是出于好心。世界上总有把善意滥发的人。从某种意义上她也缓了自己的燃眉之急。学校可不会专门派老师给学生送奖金，尤其还是杀人犯的儿子。等等——该不会那三千日元也是她放的吧？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何师隐拉了拉掉下去的披肩，漫不经心地问。
何老师，奖金真的是学校给的吗？”
“是。——再来杯咖啡和热可可。”虽然她的回答干脆利落，但胭条巴始终觉得根本就是她自己自掏腰包。可再继续问下去也不好，他沉默地带给她打包好的商品，“欢迎下次光临。”
外面的风轻盈地勾起残败的落叶，朝着未知的路开启新的伴行。那之后，何师隐时常过来买老三样，偶尔他们会说上那么几句客套话，但大部分时间就像普通的收银员和顾客。何师隐并不清楚胭条巴是否和家人聊过，乃至她在路上收到陌生来电——胭条夫人打过来的，听到求救声，她飞快的向胭条家跑过去。
怎么回事，嗓子怎么这么痛？喂——有人在吗？孝之，你醒醒。我好难受。身体像着了火，送我去医院——为什么你不醒来？救救我，无论是谁都好……！
胭条枫奋力地伸出手去抓柜上的座机，却只能触碰到垂下的电话线。屋里难闻的气味让她本来就混乱的大脑更为晕沉，视线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扯下来的座机还砸到她的额头，痛的她想呕吐。为了求救，她胡乱按下几个电话键。此刻，她的丈夫正在嘟囔着扇走苍蝇，背过身继续睡觉。他睡前又喝了两瓶酒，叫也叫不醒。
“救救我。”
胭条枫的嗓子发出的声音就跟刚出生的猫儿差不多。巴还没有回来，把希望寄托在说她小话的邻居上就更不可能了。她朝门口蠕动着，一次又一次，却只挪动一小步。
如果，如果世上真的存在神明。那么我求求您，救救我。
砰地一声门被暴力推开。外面的光线争先恐后地涌进来。“胭条夫人——！”
咔嚓咔嚓，枯叶断掉了。
快到下班时间了，胭条巴数着钱计算现在的存款。本希子在旁边取笑他活像个守财奴。他笑笑不说话。此时突兀的电话铃引起二人的注意。本希子接通电话和对方聊了没几句，便严肃地喊住准备离开的胭条巴。
“胭条。你母亲出事了。”
胭条巴想过的突发状况，如期而至。
当胭条巴慌忙赶到医院，何师隐正坐在病房外打电话。“何老师……！我妈怎么样了？”他用尽全身力气朝医院奔来，气喘吁吁地扶墙询问何师隐。
何师隐挂掉电话，揉了揉眼睛，“情况不好。你妈妈身上有些陈年旧伤，当然也有新伤。据我所知，她高烧很严重，而且头部——”她敲了敲额头，“两次撞击，轻微脑震荡。医生说需要留院观察。”胭条巴记不清上次来医院是什么时候，唯一记得的只有账单上可怖的数字，太阳穴突突地跳动——他不能放弃妈妈。
“多少钱？”
“最少六万吧。”但是胭条巴全身上下不超过两万日元，将之前欠下的水电房租还了后，他以为自己手里剩下的钱还能撑一段时间。离月底还有两周，预支工资想必也是杯水车薪。
“胭条，幸亏你之前给我打了电话。不然夫人按下的回拨键注定永无音信了。医疗费我先帮你垫着，等你有钱还给我就好。”似乎是怕他多想，她又说，“我不是在同情你。仁至义尽罢了。”说完撇开头，“去看看她吧。”
胭条巴低声道谢，然后悄无声息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病房的消毒水味刺鼻但总比家里要好的多。每次收拾完家就又会被弄脏，最后干脆不打扫了。妈妈头上裹着纱布，紧闭双眼。她的手有许许多多的小伤口。胭条巴快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