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知觉,侧面根部被一片锋利的碎岩深刺,但已不再流出血来。
阴沉的大雨之中,一户坐落在山脚的人家院中传来微弱的光亮。她无暇细想出现偏僻之地的宅院是何人建造,只想它在这黑漆的长夜中格外瞩目,简直就是救命稻草。她朝着那光亮努力前行,拖拽着半副残躯,如陷深沼一般,仿佛双足有千斤沉重。
精疲力竭的疲惫与惊惧后的挫败几近要将她击倒了。可想起过去为了上山、为了修行所吃过的苦头,她苦苦支撑的身体里登时便生出了一股倔强的力量。她不清楚这股劲从何而来,但咬牙坚持了下来,艰难地踏出了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直到那院子的大门近在眼前,终是再也支撑不住,重重狠跌到了泥水里。
她想张开嘴巴,叫出一个人的名字。
可雨水淹没了她的鼻口,下巴纹丝不动。
已经没有力气了。
就在这时,雨声突歇,耳畔蓦然闯入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细细听来,所唤的不是旁人,正是在叫她的乳名:
“芫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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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轮回般的梦魇中,一次又一次地重历命悬一线的险境,真假难辨的碎片拧作一团风暴,逼迫着她的奔袭永不停歇。长梦终醒时,伏芫发觉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加虚弱,渗出的冷汗顺着脸颊皮肤往下流去,浸透了鬓边的长发,就连呼吸吐纳也异常疲累,体内所剩不多的精元似乎因此更趋消耗殆尽。
守候在她身侧的依旧是那位少女,算来她们已是第二次见面了。两人四目相对时,少女兴奋且腼腆地朝她笑了一笑,露出了整排光洁小巧的贝齿,一对水灵大眼炯炯有神,愈显明眸善睐惹人喜爱。
伏芫郁气沉沉地摇晃着脑袋,想听听里头浆糊咣当作响的声音,恍恍惚惚着意识到了有什么事情不对——自己原该是瘫卧在床,现下却不知为何,竟像是倚在了某人的怀中!她当即大惊,囫囵翻身,仓惶地猛打了一个激灵。心头正懊恼时态,整个儿人就要原地脱出跳起,随即足下一软,不争气地滑跪了下去。
她这方狼狈不堪,少女反倒发出尖尖细细地欢呼来:“太好了,夫人醒了!您这一睡就是三天啊,可把我吓死了!”
伏芫闻言大为震撼,小姑娘话音未落,她将将扶着床框颤巍起身的措手不及似的又一屁股又坐回去,紧接着剧烈地干咳了起来。
“哎呀夫人!”少女手忙脚乱地凑上来,连声担忧地关切道:“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还有哪里很痛?大夫已经在路上了,我、我给您倒杯水喝?”
伏芫也想说话,但她咳个不停,为难地朝对方摆了摆手。
这会儿,方才她倚着的那位男子,已在手中执了杯温水,顺势将杯子塞进了她的手里。伏芫进退两难地攥着茶杯没动,她咳得面色发白,躯体随之颤动,不住地打量眼前来人。
男子见她虚弱而戒备的神态,似是有些无奈,但亲厚地与她说道:“你连日高热刚退,有什么话,慢慢进些水再说吧。”说罢,他自然地向前探出半个身子,替她重新垫好了软枕。
伏芫眼神微动,悄没声地往后缩了一尺,心下迅速盘算一番:被褥下的衣衫虽然单薄,倒还不至于褴褛不整。若是择机跳窗遁走,狼狈程度大抵还能接受,不至于无地自容……可这窗外是什么地方,也还情报不足,不能贸然行事。正心乱如麻地胡思乱想着,她的头痛忽而又开始猛烈地发作了。
该死。
真是该死。
“呃啊——!”她双手艰难地抱住太阳穴。
“芫芫,你——”
“等等!”她出言制止了聚上前来的两人,尽力表现得疾言厉色:“别过来——先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是谁?什么人?此地何处?我为何会在这里?”
少女看她一副凶狠架势,有些怯生地僵在原地,又是着急又是犹豫,不住地巴望男子的眼色。而那男子则直起了身,似乎在眼底聚起了一团复杂的晦色。
他敛起了方才温厚,稍稍停顿了片刻,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伏芫,你可还记得我?”
“……你是?”没头没尾来这么一句,倒像是在指责她自个儿无端发病似的。伏芫强忍着疼痛眯起双眸,狐疑地端详他的面庞,反问道:“打的什么谜语?你到底是谁?我们认识吗?”
男子听她反诘,面色倒是和缓了不少,只沉默地盯着她的脸瞧,好像要将她的脑袋看出朵儿花来。伏芫被审视注目得浑身不得自在,便索性张大了眼,恶狠狠地死瞪了回去。二人竟就这般僵在了原处,一时之间彼此无话。
夹在他两人间的少女神色愈发窘迫,急切地像是要张口说些什么,又有所忌惮,最后只得巴巴地干着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男子的脸色。
“不。”全须全尾地好生辨认过后,伏芫缓和了语气,笃定地说:“不,我不认得你。还请、还请您自报家门罢?还有你……”她朝少女点了下头:“我们此前并不相识罢?你们是谁?是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是你们救了我?”
少女扁着嘴,委屈巴巴地说:“夫人,我、我是——”
男子抬手打断了她,指了指自己的脸,再次执著地问道:“不如你再仔细看看?不大可能认不得的。”
伏芫只好歪着头,耐着性子,细致入微地将他的五官又参详了一遍。
“确定。”她肯定地重复说:“真的!”
“当真?”男子仍是坚持道:“当真不眼熟?不再想想?”
“你这人可真怪。”伏芫摇头:“不认得便是不认得,难道还要我硬是说谎配合你不成?许是您二位对我有救命之恩,却又不肯磊落告知尊姓大名,倒借此为难上了,又是什么个道理?”
那男子听她这般笃定,眼中开始流出难掩的失望。
对面这个反应,叫伏芫心里咯噔一下,心道眼下这事儿算是给她难住了。对方容貌清俊,站立时身约八尺上下,身姿挺拔,年龄似乎已过及冠,较自个儿大概年长五六岁。看其通身青灰色绸缎,衣料头冠制裁皆似上等材质,与雷州之地流行的麻布蚕纱风格大相径庭,推测可知其并非天门山人——进而推断出她现下极有可能已不在雷州。再说其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