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棂翻了个白眼,无视空中的金光说道:“天帝,你儿子真出息,不忙着找丢失的神器,竟把吾儿抓来此处。”
东皇钟的鼓动平静下来,天帝的声音雄浑清晰:“棂兄见谅,是战神的失礼,他也是为了六界大局着想,让他给你赔不是。曼缪,还不向妖界的贵客道歉!”
“是!”曼缪起身,走到妖棂面前半跪低头,“晚辈无知,没能认出妖族尊主是我的失职。”
妖棂冷哼一声,不予理会,也没让他起来。
我冷眼看着曼缪,知道这天帝不现身就是为了给我们施压,但也怕神妖两族开战,并且对于神界来说,妖族实力强悍也不主动招惹别人,是除了仙门以外最适合联盟的对象。
“曼缪,还不继续去寻找灭世黑莲?”
“是,父君,儿臣现在便重新出发。”
我握紧了拳头,可在神界的地盘,也有主客之分,到底是不敢责备我们闯入锁邪崖,更不舍得让自己的儿子遭罪,只是一句简单的道歉,便能扯平他们让白魇漓在锁邪崖上受的伤。
“幽纱,你应当多同你师傅学会孰轻孰重,回鸿蒙锻造去吧。”天帝的声音缓慢而平淡,没有丝毫情绪。
曼幽纱望着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是,父君。”
“棂兄,可否留下来一同入膳,神界为你们准备了丰盛的晚宴。”天帝语调不高,听起来并非刻意强调,却隐含一种让人无法质疑的力量。
妖棂微微抬眼,似有若无地冷笑,继而回头朝我说道:“岚儿,你先带……魇漓回去疗伤。”
原来阿爹也早就知道此事,他们一同瞒着我,不愿意告诉我。
“嗯。“我扶着玄衣青年,掐了一个瞬行术回到妖界。
最后一缕天光早已落下去,西山脚桃花灼灼,在夜色中极为绚丽。
岚池涓涓流淌,倒映着我素白的衣裙,上面还有星星点点被溅到的血渍,脚下是松软的草地。
身旁扶着的青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垂头盯着我,黑眸如同晦暗深渊,可因着他将我全然映在瞳孔之中,这身衣裳,倒衬得似眸中有光芒。
我心尖一颤,松开了扶住他腰身的手:“你既然醒了,就自己走吧。”
失去重心的青年踉跄几步,险些倒下,幸亏身旁有棵桃树,他堪堪扶住。
我望着树下青年垂下的眼睑,遮掩了隐晦心思,情绪按耐不表,浸染了血的黑袍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最终我还是狠心想转身离去。
“咳咳……咳!”身后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我脚步顿住,回头见他仍在咳血,无奈道:“我送你回疏染殿。”
我伸手想继续扶他,指尖准备掐咒语,他却握住了我施咒的手,瞬行咒被打断。
他紧紧抓着我的手,许久不见,他声音沙哑:“跟我走。”
我想挣脱,他握着不放, “乖一点。”
嘴角还有血迹,眼睛却一直望着我,目光灼灼,尽是执着。
见他如此虚弱,我也不再反抗,沉默垂眼。
树影斑驳,光线交错。
他带我穿过石块铺成的小路,纷纷扬扬的桃花落了一地,岚池溪水,像一根银线似的在山谷中蜿蜒盘旋而出。
他纤长的手指与我十指相扣,紧紧抓着生怕我逃走。
不知走了多久,错错杂杂来到一处宫殿。
宫殿的四周,古树参天,桃花在枝头开得灿烂,正棕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云闲阁”。
我抬眸:“曾经我来过这,想知道这里边到底是什么,没想到刚走几步便被设下的法术结界扰乱,迷失路径。白魇漓,你到底瞒了我多少?”
此刻他的内息已经调整,看上去也没有先前那般虚弱,嘴角挂着的血迹仍在。
我没有再喊他魇漓哥哥,而是直呼他大名,或许是意识到这次我真的生气了,他拉着我上了屋顶,坐在砖瓦之上,拿出了一支长笛。
这把笛子,正是人间川城时,厌青在屋顶上吹鸣的那把。
清脆的笛声再度响起。
思绪仿佛回到青碧深崖上初见那年,少年疏离的眉眼,亦或是儿时种种,紧扣的双手,浮生情意。
正巧一阵春风拂来,伴着花香雨露,打乱了浮生思绪。我回忆起南山活鬼街那晚,他低头轻吻我的额头。
揉碎了月光的柔情,难言于表的心思。
一曲作罢,我方才急躁的心也冷静下来,听他慢慢道来:
“我是魔族后羿,被送到妖界尚存一息,被你父王所救,成为你的哥哥,见证你的出生,然后和你一同长大。”白魇漓的目光望着远远的流转的星河,似含浅笑,也藏住了所有压抑与心思。
“小时候,你父亲来找你,是为何?”
“他在我身上存了个东西,我想,应该是灵魂碎片,我会去找他。”
灵魂碎片,是自己灵魂的一部分,携带着记忆和情感,到底是什么重要的记忆或是痛苦的过往,会让楚尽析剥离出来,再大费周章储存在白魇漓身上。
我认真地望着他:“这灵魂碎片影响了你,才会导致你魔化,是吗?”
“是。”白魇漓点头,“那日我本想独自一人前去魔界,等回来后再同你一五一十解释清楚,可后来……”
他停止了言语,后来发生的事情都已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