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m的last day定在本周五,林遇雪收拾好心情又做好了PPT,有种卸下压力的超然,于是对这次的离别也多了两分心思。
相逢总是意外,离别才是必然,她惆怅但坦然,没有比接受更好的办法。
周五中午,Tim坚决要请她吃顿大餐聊表谢意,林遇雪不跟他争。
年轻人的饭局总是忍不住讨论未来的方向,Tim有资本也有勇气做随心所欲的自己,但她却除了循规蹈矩什么也没有,不免显得有些伤感。
在这个城市这样打工,不知何时是尽头,不知何处是归宿。
于是Tim鼓励她:“只要你想,你就可以。我相信你的脚步不止于此,如果哪一天你也来了国外,记得找我。”
林遇雪几乎被他说得热泪盈眶,她忽然想,是不是只有年轻人之间才有这样热烈真挚、惺惺相惜的情感?
成年人好像都很无趣,他们的人生甚至不属于自己,只属于配偶和子女,因此也无法跟外界和其它人产生任何深度的连接,他们对此也毫无兴趣。
就像这个办公室里,哪怕独立炫酷如Carrie,也会因为下班跟朋友在外面约会而没有回家陪孩子感到愧疚,又何谈去聊诗和远方?
组内聚餐餐桌上的话题也永远是家长里短,孩子教育,有的时候话题太过单一闻竹声甚至会主动抛出一两个年轻一点的话题,希望他们顾及一下办公室里珍稀的几个年轻人。
Tim是难得的开阔又勇敢的人,可以跟他聊吃喝玩乐,也可以跟他谈人生理想,这些是她跟闻竹声都没法聊的事情。
他们的关系总是奇奇怪怪,在客套和暧昧间蹦跶。
于是下午四点,Tim要提前出发去赶飞机的时候,林遇雪就显得格外伤感和不舍。
她在办公室一向算是冷淡的人,此刻却当着陆续跟Tim道别的同事的面送上自己准备的礼物,陪着他一直跟所有人说完再见。
最后一个是开完会出来的闻竹声,他似乎不知道Tim今天最后一天,Tim跟他告别他还愣了一下,随即叫他稍等,进了办公室,过了会儿拿出一个盒子递给Tim。
“匆忙没来得及准备,希望你喜欢,祝你以后前程似锦,有空回来看看大家。”
他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Tim跟闻竹声来往不多,但对他印象很好,看着盒子上的logo,意识到这笔价值不菲,感动之余又委婉拒绝了。
这会儿有人打趣他:“Neil你来晚了,Tim收了Sherly的笔哪里还看得上你的。”
闻竹声看了眼Tim手里的盒子,了然似的挑眉。
Tim连忙否认,只说太贵重了不合适。
这笔是赵兰青收到的礼物,他一个草包根本没机会用上这些,就扔给闻竹声。
闻竹声情急之下顺便拿来送人,虽然不便宜但也没贵到不能收的地步。
年轻人耿直又讲礼数,但当着大家的面拒绝反而拂了闻竹声面子,想他一时也拿不出别的东西送人。
站在旁边一直没吭声的林遇雪轻轻说了句,“没关系,老板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Tim犹疑地看了她一眼,她微微点了下头,于是他伸手接过盒子,诚恳地向闻竹声道谢。
闻竹声空了的手插进裤兜,依旧姿态洒脱,客气地问,“是要走了吗?我送你下去。”
Tim下意识又要拒绝,林遇雪先他一步。
“我送他。”
闻竹声跟她对视一秒,似乎看到她泛红的眼角,湿润的眼眶,心下一沉。
他忽然想起一桩遥远的几乎淡忘的传闻。
那是她刚进来的时候,Lily宣布Ada离职的当天上午,林遇雪趴在办公桌上哭得不能自已。
彼时她是个新人,内向又没有熟人,于是只有市场部那个神棍八卦地关心她。
他毫无眼色地凑到正在哭的人眼前,问她:“你怎么了?哦呦这么伤心,是不是被你老板骂了?”
“Ada这个人就是这样子的,你知道你前任为什么走了吧。那还是一个小伙子呢,比你还可怜。”
“没想到她还不收敛,这么快就现原形了,你自求多福吧。”
有人经过投来好奇的目光,也有人没忍住问“她怎么了?”
神棍立即解释,“被老板骂了呗。”
林遇雪本就不爱讲话,哭的时候更是几乎一字不说,因此她一边对神棍的话心惊,好似窥探到Ada的什么秘密,一边对他自以为是的造谣感到烦躁。
瞎说什么呢?
但她没法解释,因为其实连她自己都很难解释为什么哭,连Ada都充满不解,最后只能摆出受宠若惊般的感动。
林遇雪知道组里的人估计都在感叹她矫情,但她是如此的真情实意又不受控制,她从一个深坑里跳到陌生城市的陌生办公室,Ada招她进来,态度友好地请她吃第一顿工作日午餐,从Excel如何输入数字这种一切归零的程度开始教她,她几乎像哺育雏鸟般带着林遇雪在美士生存。
因此这短短半个多月,Ada是林遇雪在公司唯一的依靠和安全感,她偶尔会领教Ada不耐烦的一面,但她见识过很多笑面虎和脾气暴躁的直肠子好人,她视Ada为第二种。
只要一个人本质是好的,她不介意他们各有脾气。
所以她预想过自己会被训斥指责,但没预料到她的领导会以如此迅雷的速度离职,她刚刚稳定下来,对未来的设想都是如何跟Ada好好地长久地安稳相处下去。
因此当Lily宣布这一消息时,她在安稳的工作中日渐被消失的消极情绪铺天盖地袭来,又也许只是不得不隐匿的消极达到了几近爆发的边缘,散会后刚一开口跟Ada说话就止不住地哽咽,最后根本收不住,几乎嚎啕。
她知道自己不单纯为Ada的离开伤心,更像是这么久以来的不适不安统统找到倾泻的借口。
然而别人无从知晓,因此Ada一瞬间有种“虽然我们算比较熟但你也不用这么夸张吧,我们感情有深到这种程度吗?”的荒谬感,林遇雪捕捉到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