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个爱吃虾的人,但为了报复林风眠,那天晚上我整整吃了两大盆。
林风眠剥虾剥到无语,一边咬着后槽牙喝可乐,一边恶狠狠地将虾肉扔进我的碗里说:让你别吃白米饭,你又盯上虾了是吧!长得不胖,倒是吃得不少!
我埋头耸了耸眉,不可置否。
但只要一想到他在电影院里说的那些话,就不自觉耳垂一苏,默默地羞红了脸。
“要不这样,你今晚来我房间?”
林风眠的声音犹如魔音贯耳,久久萦绕在脑海里不肯散去,怪只怪他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又天生一副蛊惑人心的声线,折磨得我心绪紊乱,想入非非。
一旁的马程程察觉我的不对劲,凑过来问我:怎么了,镜镜,是被辣到了吗?
我一时脑子抽筋,没反应过来她是在说虾,还以为是在说人,眼神慌乱地看向对面的林风眠,语无伦次地说:
辣?辣不是形容女孩子的吗!
对面的辣哥表示十分懵圈,向我投来不可置信的目光,仿佛不敢相信自己都听到了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至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我……
什么都别说了,妈妈,我好想回家啊!
简直是丢脸丢出银河系了。
马程程和金花婆婆肆无忌惮地发出了杠铃般的嘲笑声,辣哥本人也是笑得前俯后仰,完全没有任何人在乎我的死活。
笑完林风眠还不忘把我拉出来鞭尸,得意洋洋地问我:
小哑巴,你跟我说实话,你之前是不是在论坛偷翻我照片了?这里没有外人,你大胆说出来。
我……
虽然但是,怎么会有人这么自恋啊!
我被他气得哑口无言,只能埋头吃虾,但吃着吃着我突然想到一个严峻的问题:我好像,吃虾过敏来着?
啊这……
太多年没有碰虾,完全忘记这回事了。
我看着林风眠面前堆成山的虾壳,以及摆在我面前空空如也的碗,就不知道现在狂吃一盒息斯敏还来不来得及了!
显然是来不及了。
为了避免类似于突然晕倒在大家面前的惊悚桥段发生,我选择了主动自首,非常淡定地告诉在座各位:
我可能要过敏了。
大家见我表情镇定自若,都以为我在开玩笑,直到我掀开半截衣袖,露出微微发红的胳膊,他们才相信了我的话。
林风眠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拿车钥匙,一边没好气地骂道:你什么东西过敏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还在这里瞎吃!赶紧去医院,回头死在这儿!
我心说:那还不是因为被你激的吗?
但想了一想,还是自己的命比较重要,遂一言不发,乖乖地跟着他去了医院。
马程程和金花婆婆想跟上来,却被他一通吼回去了,说是人多只会添乱。
晚上十一点的急诊,混乱得跟跨服流光挖报纸似的,有喝醉酒闹事的,撞断了胳膊腿浑身是血的,还有突发疾病人事不省,用担架抬进来的。
总而言之,各有各的惨状。
林风眠拿着挂号单去前台催了四次无果之后,终于忍不住炸了毛,指着椅子上瑟瑟发抖的我,冲着护士说:
过敏怎么就不算紧急情况了?你没看她都快不行了吗!赶紧给她安排个医生,回头死你们医院。
我有心提醒他,不要老是把“死”字挂在嘴边,尤其是在医院这种地方,多少有点不太吉利,但碍于我有点发烧,浑身发冷,遂不是很想开口说话。
前台护士安静地听完林风眠发飙,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麻木,她甚至连头也没抬一下,只是随手指了指刚刚被推过去的担架,异常冷静地说:
这位病患家属,请你稍微冷静一下,趁着等号的功夫你可以观察观察,哪个被送进来的病患不是紧急情况?我不否认过敏也很紧急,但还是请你耐心等待,不要扰乱我们正常的秩序。
林风眠被她一通话堵得哑口无言,深深提起来一口气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瞥见担架上血肉模糊的人,强行忍住了。
他拿着挂号单,一屁股坐到我的旁边,脸色比猪肝还要难看。
我拉了拉肩膀上他从护士站给我要来的薄毯子,小声劝他:其实没什么大事,过敏我有经验,输个液就好了。
他本来就心气不顺,听到这话更加烦躁了,张了嘴就要骂人,但大概是考虑我现在是个病人,又将嘴边的话生生吞了回去,转言问我:
还冷吗?我去给你弄杯热水?
我摇了摇头,不敢说话。
但他依然还是起身走到楼梯角的自动贩卖机,给我买了两瓶热饮,让我用来捂手。
医院里人来人往,忙乱而嘈杂,我看一眼手中的热饮,又看一眼旁边冷着一张脸的人,心中一阵触动。
我从小就身体不好,大毛病小毛病一大堆,进出医院是家常便饭。
爸妈工作都很忙,时常是妈妈将我送来医院吊水,然后中途离开,再换爸爸来接我回家。
但是爸爸不管多忙,都会在来接我的路上买一瓶我爱喝的饮料,以此奖励我的勇敢,能够独自在医院吊水。
时间久了,也就成了习惯。
后来我长大了,自己来医院看病,也会买上这么一瓶饮料。
就好像只要有了这个饮料,我的病就会马上有所好转,之后遇到的事也都会是好事。
我抿了抿嘴,攥紧手中的饮料。
林风眠似乎有些累了,半阖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两只手抱着肩膀,眉头微皱,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十月份的夜晚温度很低,医院里还开着空调,我分出一瓶饮料,塞进他的怀里。
他似乎被我吵醒了,微微睁开眼,望着怀里的饮料,眼底划过一丝惊讶,愣了一会儿才扭头问我:
有好受一点吗?
我裹着毯子点了点头。
他这才浅浅舒了口气,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但下一秒就吐进了垃圾桶,骂道:
这什么东西?真难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