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些许陌生而又熟悉的触感。
好像,是有一双手,一个人,在这里和我一起的。
她的手在空中久久停留,可她并没有等来那样一个人……
思绪戛然而止,梦境也逐渐消散,天上的桃花连同身下的草地都渐渐消失,那方寸天地越来越白没了颜色,而她也再次陷入沉入睡眠,直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醒来,郭芙蓉仍在回忆那个萦绕在她脑海中的梦,一节早课听得是左耳进右耳出,先生见她心不在焉,便叫她在一盏茶的时间里作出一首诗,不然就要罚她将《道德经》抄写一百遍,还要将此事告知郭巨侠。可谁知她竟是收到了梦境启发,提笔便作,诗名曰《忆昨夜忧思》,诗云:
忽逢一日浊雾起,半坡明媚雾中埋。
去日桃花今犹在,似是未见故人来。
先生见她下笔流畅、如有神助,心说怪道这女学生心不在焉,莫非是觉得自己学有长进便心生傲意?故而在看过诗作之后,又跟她叨叨了一炷香的时间,劝诫她切莫自视甚高,要虚心求教。见自己这女学生点头如稚鸡啄米,方才下了早课。
大约休息了一盏茶的功夫,郭芙蓉便起身前去练功房打坐。自从上次被人偷袭了之后,她就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修练。方才先生说得对,那次不就是因为她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了才疏忽大意,以至于轻敌。现在想来,自己真是蠢到家了,不管怎么说对方也是人多势众,而且当中还有一位身上有袋的弟子,怎么能够掉以轻心呢?好在对方只是图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郭芙蓉大步迈进了练功房,她坐在席子上,刚沉下心,只听得声如洪钟的一声“芙鹅!”,吓得她差点儿摔下去。
想都不用想,这口音,一听就是她那可敬的三师兄追风了。郭芙蓉不禁腹诽道这人真是病得不轻,喊我就喊我嘛,干嘛要运功啊?真气多了没处使?
“师兄此刻前来,难道是有事?”她下地站稳身子,抬头只见追风进门,她笑意盈盈的问道:“师兄,你是来找我的吗?”
“当盐啦,没有听见偶叫你吗?”追风见师妹心情甚好,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师兄好大的嗓门儿,这能听不见嘛……即便我是聋子,听了您这一嗓子,可能从今往后就不聋了呢?”
“哈哈哈哈芙鹅放心,偶不会样你变聋几的。”
笑闹了一阵之后,两人落座,郭芙蓉转身端起一杯茶递给追风,“师兄今次前来所为何事啊?”
“嗯……其实也没森么大细,”追风接过茶杯,见小师妹的眼中带着点点笑意,便勾了唇角,“就系想告诉你,你想做的那件细,已经不需要再为它担心了。”话毕,追风低下头,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盖。
“师,师兄的意思是?你……可你上次并没有答应帮我啊?”郭芙蓉心下大惊,又掺杂着七分的感动,她知道这件事绝非易事,但是……师兄他,他竟然不声不响的已经帮她完成了?!
“可系偶也没有拒绝你啊,好好修练吧,偶走先。”郭芙蓉见追风起身,便也跟着起身,追风看她一副傻呆呆的样子,就知道这丫头还没从方才的冲击中回过神儿来,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只要你开口,你想要做的一切,我都会帮你做到。
“师兄,谢谢你……”感受到发顶传来的温度,郭芙蓉闭上眼睛,她伸手环住追风,便像儿时那样。
那拥抱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但对追风来说那一瞬却比一年还要长久。
追风走后,郭芙蓉仍坐在席上,顷刻间只觉得身体轻盈,心脏有力的跳动着,呼吸是轻快的,就连空气都是好闻的。这件事了了,她心中的一块石头也跟着落了地。
那被我忘却的人啊,从此我便不欠你什么了。
自此,郭芙蓉再也没做过那怪梦,那山,那雾,也没再出现过。她的头疼病似乎也随着雾散了,因为她不再想了,不再想那要命的葵花派,也不再强求那段失去的回忆,自然也不需要再疼了。
而郭芙蓉的情况,白展堂却是一概不知。自打那日他得追风搭救逃离葵花派之后,只远远的见过郭芙蓉一面,知道她一切安好,便一心去寻找白三娘的踪迹了。在葵花派学艺这些年来,他受过的训练不止厮杀,还有审讯逼供的手段,这些时日,他学以致用,将这些手段都尽数用在了葵花派弟子的身上。他顺着记忆中娘给过的线索一路查访,得知娘最后一次露面的地点就是京城,而上次师父的那段话分明就是告诉他,娘多多少少都和葵花派有些关联,故而他将调查重心都放在了葵花派上,可查来查去,他却并没得到半点儿有关娘的消息。
其实他心中早已觉出了一些端倪,娘之前的行踪不定,外出一次少则七八日,多则一两月有余,这和葵花派中已养成出道的杀手的行踪几乎一模一样,加之上次师父提起,他更加怀疑娘也是葵花派中人。白展堂顺着线索越追心越凉,过往经年,娘音讯全无,如今只恐凶多吉少……
此夜无风,白展堂提着着从一个醉鬼手中顺来的酒,三步并作两步越上了城关楼顶。
“都说这京城戒备森严,我看也不过如此。”他打开酒筒,往口中倒了一大口酒,那酒顺着喉咙流进胃里,一口下肚身子便暖了。他喝得急,洒出了些许,他也顾不得许多只用衣袖一擦,便向后一仰歪在瓦片上。他举着酒筒,望着天上的明月,此时倒颇有些对影成三人的意味了。
“谁说京城戒备森严?也不过如此嘛!”
谁啊?咋学人说话呢?
许是哪来的小毛贼。
白展堂皱着眉头灌下一口酒,没好气儿的向后看去,只见那人穿了一身黑衣,身高八尺,披头散发,型状瘦削,要是不仔细看啊,还真看不出来那是个人。那人似乎也看到了他,正在望着这边打量着。
白展堂站起身,发现他们俩人身高差不多,现在他们一左一右的站在楼顶两边,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太极八卦,自己是一身白衣,头发束起,对方刚好和自己全然相反,就连面色都是一黑一白,想来实在好笑,能遇见这样的,也算是一种缘分。
这人怎么如此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