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
森川穿着吊带背心、牛仔热裤,小腿细细长长,从床上一脚跨到地上。房间里的空调呼呼转着,她溜出门,以最快速度从厨房里拿了一根冰棍,坐回书桌前的转转椅上:“暑假计划……”
书桌侧边贴着一块小白板,已列好了“1234”,森川提起记号笔,往白板上一一地写:
1. 提高补习
2. 长笛维护
3. 夏季漫展
还有什么?森川想。记号笔在她的指间慢悠悠地转,然后她的眼神闪了一下,提笔在白板处写:4. 手臂检查。
原以为放着不管便能慢慢恢复,谁知最近竟有些恶化了……
她叹了口气,将记号笔换到左手,却不知该写什么、画什么,信手往白板上画了一坨剪不断理还乱的线条。就在她以白板擦一一清理痕迹的时候,客厅传来了门锁转动的声音:“咦?妈妈!”
森川南那风尘仆仆从机场来,着卡其色套装,戴大墨镜,脚上蹬着卡通图案的洞洞鞋。两个大行李箱被她推到门边,森川安定分别用右手拉了进来:“怎么这么重呀,这是什么?”她举起一个大大的漆皮纸袋,“巧克力?给我的吗?”
“你可真不见外……”
安定嘿嘿一笑。从厨房出来时,她的手里多了一杯热水:“你有没有发现这个房间多了什么东西?”得知母亲今天回家,她第一时间把成绩单用磁石吸在了冰柜上,“你看一看,你再仔细看一看。”
“怎么看不到呢。”南那眼神柔和了些,“棒,很棒。可别一时冲得太猛了。以及,你的世界史差了不少啊。”
“题目太多了啦。我写得——写得手快断了——”
“是右手跟不上了吧?青春台的伴野医生今天与我通了电话,说你最近——最近两个月,没有去诊所报道?”
森川安定缩在沙发里哼哼:“我太累了,天气太热了,青春台太远了……”
回应她的是脑门上的一记叩击:“你就找理由吧!左手还要不要了?下午我送你去,没商量!”
>>>
轿车在伴野综合病院的前门刹住,车门自动一打开,从中懒洋洋跨下一只脚来。森川胡乱别着发卡露出额头,身着吊带、热裤,外头加了一件薄荷绿色的防晒衣。“安定。”南那叫她,“我去你爸爸那儿坐一坐,要等你么?”
“不去了吧……”
森川智人是东京某钢铁企业的高管,他的办公室总充斥着工业风味的紧绷感。只是她与森川智人不常见面……
“你们,”她顿了顿,“今晚会回来么?”心脏有一点点绷起来。森川智人忙于工作,森川南那更是飞去国外公司驻了两个月的场,一家人已经近两个月没有团聚了。
森川南那笑了,从车窗里伸出手去,轻轻拍了一下女儿的脑袋:“回,怎么不回。”
得了母亲许诺,森川安定心情甚好,哼着小调去门诊处。等待区的人不少,她寻了一处角落坐下,从包里翻出一本外文小说开始翻看,直到有人问她:“打扰,请问这里有人坐么?”
“没有。”她把放在身边的背包挪到腿上,不经意间瞥了对方一眼:“你……”
来者着海蓝色的运动服,五官端正,肤色白净。如今,那双椭圆镜片后的丹凤眼难得睁大了些:“森川?”他以不确定的语气问道。
“手冢。”森川淡定下来,甚至仰起脸笑了一笑,“好久不见,我记得你——去德国了?”
手冢国光是她的国中同学,彼此有那么一丁点熟络。不苟言笑的男生很快恢复了不苟言笑的惯常样,落座答道:“我趁暑假回来。”而后他迟疑了一下,“听说你在立海大……”
“对。”森川说,“离海很近,超棒的~”
“这样。”手冢嘴角松弛了一点,再上扬了约摸一个像素的弧度:“那就好。”
有护士来等待区叫号,嘈杂的环境稍微安静了那么一点儿,很快又嘈杂了。手冢意识到了女生出现于此的原因:“你的手……”他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还好啦。”森川无所谓道,“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妈妈非要我看一看医生。”
“的确有必要的。”手冢说,“恢复期的手臂相当脆弱。如果落下病根,只会导致更多不便。”
“这样……”
手冢的左手曾意外负伤,并且落了病根,他的建议是中肯的、正确的、有说服力的,森川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所以你呢?”她问,“你是来复查的?你的手——现在还没好吗?”
“不,我来见伴野医生。”森川才注意到他的脚边放了一只黑色礼袋,“早前承蒙了他的许多关照,趁着回国想谢一谢他。”
“所以你特意挂了他的号。”森川叹道,“真是诚心诚意……”
伴野医生将她的手臂凹来凹去,凹去凹来,随即叫了护士替她拍片。森川被前前后后折腾一番,人在医院便出了一身汗。离开前,她在自动饮料机处买了一罐饮料,吨吨吨地灌下肚去,然后从饮料机的玻璃处看见了手冢的脸:“什么,你还在啊?”
手冢走到饮料机边,手指往屏幕上点了几下,一瓶矿泉水从出货口滚了出来:“你去哪里?我送你。”
行为绅士的男生仿佛对“送女生回家”一事有着执念般的习惯是错觉吗……森川想。
“我去青春台站。”她说,“我记得你不顺路?别吧,怪不好意思的我。”
“没关系。”手冢说。
夕阳西下,空气依旧是保持着烈日时期的燥热。两人沿着马路往公交车站走,森川热得不行,索性脱了防晒衣往腰上系着。她的腰肢细细的,白花花的大胳膊大腿全数外露。森川完全不在乎,并且为手冢在大热天仍穿着长袖长裤运动服的超强定力感到惊叹。在开往神奈川的公交车到站前,手冢问她:“你换了手机号是吗?”
“啊,对。”森川翻出手机,“你的国内号码不常用吧?我加你的LINE好了。”
手冢说好。恰好公交车长鸣着来,他对她说:“再见,保重。”
“你也是。”森川笑着向他挥挥手,“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