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洋拿着一叠CT片子和检查报告放到金帅面前。
他看完神色严肃，“肺癌出现脑转移灶。做个脑电图和颅脑CT检查。病人频繁出现高热昏迷抽搐，外周血白细胞增高，颅内感染的可能性很大，随时都有病危可能，建议术前签个病危通知，必须与家属交代清楚，毕竟到终末期，转移范围大扩散广，再手术风险高，随时可能死亡，交代不清到时候很容易引发纠纷。”
“听起来很棘手啊。”郭洋手指蹭了蹭下巴，若有所思道，“超出科室治疗范畴了。”
“诶，这不该是急诊科会收的病人吧？”
“不是。”
“那也更不该是心外能掺手的吧？”金帅唰唰翻动检查单子，“心脏方面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
金帅不解的看着他，满腹疑惑溢于言表。
“说是治疗期间会出现脑疝，建议请神外会诊。”
金帅问：“谁说的？”
郭洋：“许蔚然。”
金帅讶异的“啊”一声，又听郭洋颇为腹□□：“这么多年不见，想试试这把刀子……利了还是钝了。”
入夏后的第一场暴雨短暂扑灭烈日嚣张气焰，台风过境裹挟滂沱大雨肆意而放纵，整个天空被雨幕模糊了视线，从窗户看出去室外雨线缥茫，密密麻麻激荡挥洒，迎着狂风，稀里哗啦啪砸地面，弹跳一地碎珠落盘的水花。
清晨的急诊科照样人来人往，大清早的办公室弥漫一种萎靡不振的懒惰范围，零星几个有人的工位上，打瞌睡的占大多数。
上班点靠近，陆陆续续有人走进办公室，
“这种台风天气上班路上简直就是上刑，真佩服有先见之明昨晚选择不回家坚守工位的聂老大。”
聂远悲愤的站起来，“我不仅昨晚没回家，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都没回家，你佩服不？你佩服我带带你啊。”
“你们这些泡在蜜糖罐里长大的实习生住院医生们，还有一个月就用不着佩服我了，我马上就要解脱了，终于要迎来新的“身份”了，希望佩服住院总能力的小伙伴们能超越自己，踊跃参与竞争，大拇指尽量朝自己送，看好你们哦。”
果然这消息犹如一颗埋在众人心底的深水炸弹，时机一到，有些人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还有一个月就公示了？聂老大确定今年能拿个名次，不再陪跑？”
“提起我就心烦，工作年限不够，不符合报考条件。”
“你还有几年？”
“3年。”
“我还有4年呐。”
急诊科是相较于门诊独立的科室，人员构成情况复杂，作为全院急救能力培训中心，低年资的医师晋升上一级医师的必需条件要通过考试，除了人员占比最低的其他科室轮转医生，定编医生们眼巴巴瞅着上一级岗位，比较起来住院总的竞聘激烈程度较低。
住院医师们大多数是刚入院资历尚浅的小白，人脉背景相对薄弱，实打实的靠专业能力通过考试晋升住院总的渠道很公平，同学历的一块毕业入院参加工作，平日工作能力如何摸得门清。
半斤八两的最容易成竞争对手，可其中如果有一个能力特别突出的，反而能缓解科室里站在同一条起跑线公平竞争中的明争暗斗，这种鹤立鸡群的能力在每一次七嘴八舌的讨论后，都能将万众目光集于一身。
林燕就是这个科室的这种人。
本硕连读博士毕业学历高，入院工作的资历虽然尚浅但比学历低她的同事早2年甚至4年取得报考条件，而为此次考试她在半年前就开始着手准备，她是最有希望晋升为住院总的。
也正因如此不容置疑的本事，她早早把自己放在住院总的位置上发话了，
“报名网站登录个人信息就能查到了？”
“按理说是这样。”
“还有多久？”
“下月初。”
林燕稍稍思忖，“听起来像还有一个月，可现在已经月末了，还有不到十天吧。”
“所以说用‘下个月’这个词汇，还能稍微缓解点紧张的氛围。”
林燕嗤之以鼻，“自欺欺人。”
她看着办公室这一群共事的同事们，清一色的年轻医生，各大医校毕业，资历最浅的本科，最老的准备攻博。
成绩公布的那一刻，她就跟他们彻底拉开距离；而这里头有的跟同级差距太大，比如学历资历文章样样垫底的，无法留下安置，面临转业。
毕竟职位的专业性越高入选条件卡的越严格，浑水摸鱼也难摸进去，别说鱼，虾米也摸不到，顶多摸出一手的塘泞。
想到这，林燕更加胸有成竹了，“老规矩，无论这次谁晋升，请全科室吃饭。”
并没点名谁请，也并不知道谁晋升，可她这话一出口，所有人再次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笃定晋升的人就是她，
“我要吃鸭血火锅。”
“不行不行，我最近痔疮犯了，吃点清淡的，田园小厨怎么样？”
“痔疮犯了联系肛肠老李啊，诶别打岔，田园小厨味道不错，就不太卫生，上次我开车经过那，看老板从地沟插了根管子，你猜在干啥。”
“……”
“陆上的肉都重度污染了，吃点海里的怎么样？有没有人想吃海鲜的？”
“你寻思海里的没污染了？小学生思维。现在最安全绿色的是素食，多吃瓜果蔬菜健康。”
“我前段时间减肥天天吃素，指标也没降下来，我不信，我不吃。”
“有没有人想吃韩料啊？”
她坐在人群中，没发言，扭头看窗外。
雨帘稀里哗啦冲刷玻璃，窗外行人模糊不清，仅能从流动的雨流中勉强分辨出扭曲的人影和变形的伞形。她看着看着，渐渐露出了势在必得的微笑。
走廊里，许蔚然踏着雨路奔来急诊大厅，像是电影中一个无意却特写的镜头，扫了一眼却猝不及防闯进眼里随即很快消失。
像暗藏某种寓意。
她不可置信的怔了怔，返回神才发现自己站在走廊，她目光